在一场热闹的舞会上,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拉塔维(普提查·克瑟辛 Puttichai Kasetsin 饰)邂逅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梦提拉(瓦拉缇雅·妮枯哈 Warattaya Nilkuha 饰),门当户对旗鼓相当的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雅思特(Kangsom Tanatat Chaiyaat 饰)的父亲是拉塔维家资历最老的佣人,他从小就和拉塔维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如今的他成为了拉塔维的司机。
同样的,维拉卡(莫茶诺·欣彩萍翩 Monchanok Saengchaipiangpen 饰)是梦提拉最喜欢的女仆,她和雅思特在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相爱了。然而,他们的爱情却被蒙蔽在谎言之下,维拉卡以为雅思特是富家公子,维拉卡也常常偷穿女主人的衣服来塑造自己虚假的形象。
这是一次极为偶然和私人化的观看体验。好似一个窄小的虫洞入口,试一两次未必找得到。
整部片子都充满散点化的视角,有很多个在时间甚至空间维度上并不连续的段落,很难从中整理出一个所谓“完整”的故事,女主 Jen 更像是一个梦里的领路人,带我们从士兵沉睡的病房走向植物茂盛、虫鸣不绝的丛林,走向人头攒动、混合着香料食物的气息和“灯光温度”的街头,走进破败的、早已不存在却幽灵一般盘踞于这个热带国家的历史中的宫殿,走向水车翻腾的湖和挖掘机轰鸣的工地。
在所有这些漫长的固定镜头和空镜头里,病房里变换的霓虹灯管犹如梦中的路标,不指向任何一个方向,却是时空维度转换的入口。藉由这个入口,士兵们从被死去国王操纵的傀儡战斗中间或苏醒,短暂地生活,复又跌入梦境,也是在这个入口,历史和现实交叠,叫人们看到过去永远存续,而轮回里的来世却在茫茫不知深处。有两个病房和外部空间的叠化镜头,更是强调了这种真幻难辨的感觉。
虽然里面充满了各种细节隐喻,政治和宗教指涉无处不在,也曾被人评价为阿彼察邦“最有政治意味”的作品,但我个人认同导演所说的,“这并不是一部政治电影”,也更倾向于他说的,这是他“最私人”的一部电影。
整个观感就好似在他的梦中游历,童年体验、现实情景和历史政治宗教元素融合在一起,但你无法把任何一个单位独立出来去解读。就轮回观念来说,细细辨别,导演本身的立场也并不是太过清晰,或者至少可以说,藏匿在很深的幕帘后。即便是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些佛教观念,也无法去否认佛教在过往至现今对这片热带国土的深刻影响。耐人寻味的是,在国王操纵昏睡士兵战斗的这个设定中,“傀儡”的意味也被导演本人在创作中复刻了一次——那些在河边来回走动面无表情的人们,也是傀儡般的模样。甚至大而化之地说,“表演”本身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操纵的结果。
我更倾向于认为,导演将他所体验到的一切,一点点构建成这间在旧日王室墓地上的病房,进入其中,你可以通往街市或者森林,通往百年前的王室宫殿,甚至几千年前巫术繁盛的时代。这一座建筑,或者不如说迷宫,时间在其中彼此交错,空间也相互层叠,要迷失是很容易的事。
片中梦幻气质的营造也很有意思,睡眠灯是最明显的不必说,印象最深的是 Itt 附身的灵媒带着 Jen 游历只有他看得到的圣殿,那一段的表达方式意外地有点像中国戏曲,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全凭想象和动作来表演。一个门槛一面镜子,建筑有了,空间也就随之建立,而时间已经包含在进入这一空间的前提条件中。
写实的部分,包括一些具体意象和符号的使用,比如浮雕、国王的画像以及丛林废弃公园里的一对恋人和骷髅雕像,也许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进行解读,而剩下那一半并不完全美妙的“幻梦”,则需要调动所有感官的触角,等一个合适的入口,才能进入迷宫。
谁都能看到它的样子,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闻到糖的味道,感受到灯泡的温度,去到宫殿游历。
在这样一个梦中,当你曾逡巡其间,不管愿不愿意,都很难从中真正醒来。
拥有散步意识的主体是自为存在着的,它既是意识的运动,也是一种显现为现象的固定的现实存在,这样的主体的身体也就是由它自己产生的关于自身的一种表示,纯然是主体借以显示其原始本性的客体。作为主体的诗意所观察的正是拥有散步意识的主体实现之表现的梦境形象,亦即主体的内意识本质所显象的现象与演绎的范畴,由于都是自为的、原初的存在,所有的内意识都可以以“人”的主体价值体系规定为作为有机体的器官与作为无机体的骨头,诗意在此所观察的正是器官与骨头在催眠术下的梦境形象。
眼球与政治
在所有的季节中,夏季是最年轻的季节,它把感性刺激放入内感官,控制我们的血液流动和器官功能。被丛林覆盖的家宅是青春的、富有少年气息的,里面仰卧着被政治影响着的器官,它们还可以排尿、充血、思考、幻想,但政治已取代他们的眼球。透过内感官意识,他们能冥冥感受到灯柱光色的变化,即使他们无法用眼球看见光色,但这些光色会透过政治影响他们的记忆,尤其是与他们散步过的街道、漫步过的树林相关的记忆:正是在夜间,在那被树荫包围着的青春家宅的夜间,灵魂交相传诵的食欲、历史记忆、感官经验在同样的光色转变印象中同化、无限化、秩序化,没有什么比寂静更能容得下这样的驯化了,我在寂静中进入这印象的空间,记忆中的声响——晚间摩托车的声响、电影院的声响、风吹树叶的声响、水车打在水面上的声响给印象重构了色彩,赋予它一个有声的躯体,这个躯体会在我们的耳边控制我们的灵魂、约束我们的言行,一种恐怖、无限、深邃的感觉在伪造的寂静中把我们紧紧抓住,这种感觉穿透了集会中的每一个人,让整个由政治主导的集会被黑暗的巨大静谧所迷惑,使集会也成为一个内感官的存在、成为一个具有印象色彩的躯体,它在夏日的夜晚之中,由夏夜的微风、嫩绿的树叶、清凉的湖水构成,它们如人体器官一样有节奏地工作、发出声音,进而催眠我们的意志,让我们相信自己被一所古老而坚固的家宅保护着,当我们觉得闷热,它让我们相信这是因为家宅外太寒冷,而家宅正与寒冷英勇地斗争着,正如我们的皮肤为了保护我们的内脏而与外在的寒风斗争,在斗争中,不断变化着的灯柱已成为人性的存在,我们的灵魂便躲避其中,向它倾诉我们早已忘却的记忆,印象中的色彩如母亲的爱直达我们的心房。这是多么伟大的催眠啊!政治糊弄了我们的眼球,诱导我们把光色的印象当成了我们灵魂的母亲。
肠胃与语言
风雨过后,从树叶丛中落下的雨水嘀嗒就这样在闪烁,它使光线和平静如镜的水面发颤。看到这水滴,就会听到颤抖声。当眼球重新回到我们的外感官后,我们与家宅之外世界的联系逐渐明显、牢固,我们的血液流动也逐渐加快,肠胃开始蠕动、开始思念食物,当食物透过眼球刺激内感官时,唾液已潺潺流动,肠液也暗暗涌动。当所有的唾液、胃液、肠液都得到满足后,嘴唇和牙齿会产生快活的景观,灵魂会喜形于色,通过语言表达出它们肠胃的快感,此时目光不再在指挥,词源不再在思考,只在痛苦中在快活中,在喧闹中在平静中,在嬉闹中在抱怨中,我们的行为如同在肠胃中蠕动的食团一样随意,听到唾液、胃液、肠液的流动声,如此动人、如此简洁、如此凉爽,好像随水车一起涌动的湖水,发出湖水的特别的叹息声,那种与我们的灵魂、身体、思想同步的叹息声,带着一丝忧伤、一丝淡淡的、展示的、流淌的、不可名状的忧伤,那是源于奴隶道德的一种同情,让灵魂惋惜在梦境中被规训的内感官并思念那规训自己意志的光色印象。肠胃可以代谢食物残渣,但肠胃无法过滤灵魂对政治的同情;土地可以代谢人的遗骸,但土地无法过滤试图主导一切的权力意志。如果说有什么是真正的爱,那肯定是肠胃对食物的同情和灵魂企图主宰食物的权力意志!爱乐至极,话语便可颠三倒四,如溪流嬉笑着、细水流淌这,不会有任何干涩,似钟声一般如期而至,带着夏夜般的具有青春活力的青绿色声音——在我们的灵魂聆听大雨声、阵风声时也会听到的声音,语言从未如此这般湿润过,浸透了空气与身体,生出了白云与草履虫,在孕育的意志中灵魂感受到了生的纯粹的喜悦,那是肠胃第一次消化母乳的喜悦,口腔会通过发出“妈妈”的声响传达肠胃的喜悦,这是身体对灵魂的唯一一次凝视,它不在可以思考的记忆中,而是在语言的表达中。
骨头与音乐
灵魂在内感官的家宅中是无限的,骨头替灵魂规定了家宅之外的界限,同时,骨头和内脏相互通过对方规定自身的形象、形态:内脏通过骨架来规定内感官的家宅的结构;骨头通过内脏凝视主体的灵魂,骨头与内脏组成了相反力量的辩证法,它具有是非辩证法的判然两别的清晰性决定了空间意义上的内在与外在和时间意义上的短暂与永恒,可以用最简单的几何学解构梦境——通过四肢的运动来画出梦里的宫殿和内脏的喜悦,如音乐一般将兽性快感与渴求的细腻神韵相混合,反映灵魂的丰盈和生命的欲望。骨头在凝视灵魂的丰盈和生命的欲望后随着音乐舞蹈,舞蹈带来人格的富有、内心的丰盈、洋溢和发泄、本能的健康和对自身的肯定,这些本该都是属于我们身体的,因为它们都来自我们所熟悉的经验的世界,在催眠中,灵魂脱离了骨头去追寻色彩和欲望,又是骨头帮助灵魂找回了我们所熟悉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是音乐把所有的身体聚集到一起,带着亲切的、乐施的、善意的信念去舞蹈,使自身生命充实,为了享乐而生活,却讽刺你争我夺互相倾轧,这是富人的、闲适者的社会,也是更自然的社会,因为自然不强求人们尊奉道德,只要求保持骨架的完整,这样人们才能回到现实、回到这个以音乐为本质的世界。这里的音乐不似艺术般狂热,也不似美学般虚幻,而是如自然般真实。艺术会腐烂,美学会消散,唯有音乐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
为了对抗来自老挝地区的共产主义,依善地区的政府接受美国的援助。一间没有寄生虫药物的医院却有来自美国的睡眠治疗仪,美国文化带来了supreme,超人,咖啡可乐,撒旦的爱并不是罪恶本身,以政治为目的,被利用噩梦连连的当地村民,老挝女神的死去,思想的控制信仰的缺失,才是悲剧的本身。那个金碧辉煌的地下墓园结局如此,铲掉的操场也是如此,从嗜睡的士兵可以看到充满活力小孩到未来,金吉拉睁大眼睛,急于从这片梦境中醒来。
家庭主妇珍(又译金吉拉)是一个好心人,她做过一次腿疾手术,右脚比左脚短了10公分,落下了腿疾的毛病,走路需要拄着拐杖。她期盼有人给她治愈。但眼下她作为一名志愿者,日日照料被她称作伊特的士兵。伊特的家人不知何方。
位于泰国内陆依善镇的这间新医院,现在躺着的全是士兵。这儿以前是所小学,再以前,按女灵媒师肯的说法,千年前,这一带全是至高无上的王宫,因为国王征战,失败了,牺牲士兵的亡灵继续在跟敌人作战,躺在这的这些现代士兵患了嗜睡症,实际上他们的灵魂是被国王召唤去为他作战。历史的遗患在现实有了虚妄的呈现。
偌大的病房,女护士始终是一个恍惚的存在,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必须在此晃悠。她搬来新玩意,说这个彩色灯柱有助士兵睡眠,避免他们做恶梦。其实做不做恶梦都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已身陷恶梦中。有了彩灯,窗户得关上。可窗户一关,病院的整体氛围,陡的光怪陆离。面对一根根彩灯,女护士笑着说,这个看起来很像丧灯。
肯说这个依善小镇无聊死了,还有这里的士兵,但照看他们倒很刺激。珍跟女护士说,虽然他(伊特)迷失了方向,夜晚黑暗无光,但他还看得见。珍一直对灵媒师的通灵很是好奇。肯说那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我梦见我前世是一个小男孩,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所以,我在现世能阅读别人的想法。
珍希望肯能帮她释疑解惑,因为珍想多了解她照顾的伊特。肯说我看到的是他的前世。珍说你看他的前世干什么,我想知道他有个情人在哪,麻烦你集中精力看看他的现世。肯说我看见他与一个人坐在一起。珍问谁,肯默然不语。
这一段时间,珍反复翻阅伊特的笔记本,沉浸于上面画满了各种怪异的图案,好奇之余,似乎她仍懵懵懂懂。但伊特醒来说,你能把我体内的寄生虫除掉吗。好在他能醒过来,虽然大部分时光他仍在嗜睡之中,这总比其他一睡不起的士兵好好多。所谓寄生虫,或只是他对于病患的臆想罢了。
男医生给形形色色的病人看病,但患者都与睡眠不好有关。他开起了讲座,说生命如萤烛之火,当我们身体陷入沉睡,灵魂却依旧清醒,沉冥让能量扩散至星空,再凝聚于身体,保证我们身体的能量。他希望病人能吸取天地的精华与能量,为自己所用。但遇到难看的病人,他也束手无策。他只能说,这儿设备简陋,你们还是要转到大医院吧。小镇的资源匮乏可见一斑。资源集中于大城市,在任何国家都一定的存在着。
医院附近的挖土机一直在作业,到底是什么工程,不知道。大妈的广场舞照常举行。河流波澜不惊,自动水车不息,沉缓下发出“哗哗”的流水声。河边闲散的人群,为了眺望远方,他们反复转换着座椅,这种莫名的晃动,似乎在说没有人耐得住性子。
珍这段时间会陪着伊特出来,逛逛夜市晚餐,或是附近公园坐坐。珍说我第一个老公是退伍军人,而我现在的老公,也是美国退伍军人,但他退伍好久了。伊特说我想退伍,就在依善这里开一家台式月饼店,在部队待得太久,已厌倦了,我只能帮长官洗车。说完,他即会突然嗜睡。安静与喧哗各有其道,或者安静抵消了喧哗,源于人们习惯于昏睡。
入乡随俗。珍带着美国老公理查德前往神殿朝拜,祈求神保护她的新孩子伊特,也祈求她的腿疾早日康复。她在公园静坐时,来了一对姐妹,她们说我的家在很遥远的地方。珍请她们吃龙贡水果。平静如水的姐妹说,其实我们是神殿的公主,感谢你供奉的动物小猴子,一般我们不以普通人出现。
诧异的珍说,感谢你们赐我幸福! 珍恍若梦中。让传说中的老挝公主穿插现实之中,由此让幻梦有了虚饰的代言人,至少不会让现实陷入徒劳的难堪中。
至此,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的《幻梦墓园》(2015),让我们又一次领略到了他创作的诡异、神秘和玄妙。既是幻梦墓园,一切皆是虚幻。人类所经历的一切,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不过是幻梦一场,终归入土成园。
如同影片代言人女灵媒师肯说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过来,醒来,我就将返回故乡。故乡梦旋,这是现代人的期盼,同时,也是遥遥无期的守望。人们都难逃罩在头顶的金箍咒,这各种形式的枷锁,此消彼长,循环往复,莫衷一是。
连灵媒师都还在梦中,更何况这些昏睡的士兵。棕榈叶般的星空下,他们都被某种冥界的力量控制着。即便如灵媒师所说,他们是为以前的国王去作战,那也足以说明他们只是一群无用的人,或者说行尸走肉而已。这其实暗合了大多数人的宿命。
但现实的各种鬼马戏码,还会持续上演。电视台女主持人前来直销女用护肤霜,肯也加入了推销。街市依旧热闹,广场舞照常进行,挖掘机继续工作,凡此人间烟火,并不耽搁。但幻梦杳然。
失眠的珍,会走到外面晃荡。夜,异常的漫长。暗黑灯光下,她会注意脚下莫名的海报,上面写着“人类最聪明的人,就是最服从的人”。隐含显而易见。说泰国的现实,强权有点过,说威权似乎也差点,毕竟是资本主义国家政体,对百姓干预并不多,但频密更换的民主政体,屡被军政权强行介入而打破,国王有名无实。看似被政党操纵的百姓生活,其实依旧是一本平静的流水帐,并无实质影响。但文化的影响无远弗届,其人文的自由和实质,在军政府下,自然有了掣肘和牵制。
阿彼察邦显然不满足于日常的营营苟苟。他要化无奈为萤光,去照耀能照耀的地方,纵然这彩光体昏昏噩噩,他也要义无反顾,或者悲壮点说,这无疑于一意孤行。由此,作为一位富有创意的电影大师,他营造了对于现实的解构哲学,对于人类、社会和现实,有着一番更透彻又形而上的剖析。这涉及人类各异的灵魂,他们到底被谁控制着?
这与之前的《综合症与一百年》有着根本的区野。他变得犀利了,但他的表达如常的隐晦、深蕴而淡然。微风依然吹拂,只是后面夹杂着些劲风。一如阿邦察邦过往的电影,片中人的表情始终的平静的。且他喜欢用广场舞显现现代人的简单喜乐,这也对应着无常滑过的人生。
片中后面一大段,基本上,都是珍跟肯的散步和谈心。两个女人,可谓无所不谈。尽管肯声称还在梦中。但伊特仍在沉睡,那就让他睡吧。她们走进丛林。肯指着说这一片全是王宫,那是宫殿,这是睡房,那是豪华的洗浴间。总之,她对于曾经的王宫了如指掌。走到大树边,珍踮起脚尖说,这是我系下的东西,希望它能保佑我和理查德。
树上挂有字牌,什么“虚度光阴,没有尽头”,“冒犯他人,就心求宽容,受人欺侮,却忘记饶恕”。她说市长以前想开发这里,被一场洪水淹了以后,就没再搞了。肯说那儿挖掘机不停作业,是一个军方的秘密工程。其实,军方的工程没有一样不是秘密的。正所谓国之利器,必藏于深山,隐遁于无形。只是这些与百姓有何干。
她们来到一排塑像前坐下,左边是一对情侣塑像,珍说她年轻时经常会来这里,都是恋爱情绪不好的时候。右边是一对骷髅塑像,这是光阴流逝的玄秘。虽然走动缓慢,但珍总是切入生活的本质。珍说,这是枸杞和银杏叶提取物,泡水让理查德喝,治疗他的阿尔茨海默症和关节炎,我喝的也好好多,你看,这一泡,看起来很像爱液。
对爱液一无所知的肯笑着说,我帮你治治腿疾。珍极为惊奇。但看肯已俯下身,帮她揉腿,渐渐喑哑抽泣,这莫名的哭声,好像要把她所有前世的不堪和今世的昏然,一并清空。珍不知所措,只能听之任之。
想起女护士、珍和她一起在昏睡士兵床前谈心,忽然发现昏睡的士兵的下半身那儿渐渐隆起,女护士笑着说你摸摸看,珍说我摸的已够多。肯好奇地说我摸摸,她轻轻地抚摸。肯说过,我能闻到梦里的色彩和气味,但她却只能与孤独相伴。
慢慢,伊特偶尔一醒,对珍说,我看到了你的梦。珍说我也看到你的梦,但你不要再睡着。话没说完,他便酣睡。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让人合适睡的地方。有一种力量,它总是不愿让人醒来,醒来即遭罪,还不如昏昏噩噩的好,免得生事。
正如片尾浑厚低沉的男声唱的“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砖墙,如同绽放的花蕾一般,它一路延伸至苍穹,为了吞并太阳,很高很高,阴森而又恐怖,它使自己看起来纯洁而又完美,它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就像孩童稚嫩的手心,在消失之前,墙体开始膨胀,形状开始改变,人们说它知道,当它坠落时,它会奉上一幅世人惊奇的景象”。一曲终了,孩子依然踢着足球。
无疑,影片有着人类社会学的意义。神喻之中,一切都看似平静,从没有谁大声的吆喝,但在他静谧的禅镜之下,处处潜藏波涛汹涌。寓动于静,由外及里,将人喻为大地的棋子,这正是阿彼察邦电影的厉害之处。但看头顶的云天中,有条晶莹之鱼慢慢升腾,病床边的彩色灯柱依旧变幻五颜六色,人们悠闲在河边散步,光阴行走如此的缓慢,日常化为庸常,庸常终将化为虚无,正如片名《幻梦墓园》。
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大地的匆匆过客,总是被无形之手掌控着命运,惶惶然,却不知向何方。生生世世,谁能了然与穷尽人子的内心。如同影片最后,珍的那双凝重、愕然的双眼,她似乎发现了人类流逝的秘密。
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到,一切皆虚饰,哪怕天空流动的浮云。人类,自然,政体,现实,生活,凡此相关一切,作为整体的模具,嵌印着个体的存在,无法不与其关联,这是个体存在的缠绕与交错,也是存在的肿胀和辙痕,反之,无它。
2016、7、14
中间我也一度进入梦乡 周围嘈杂 气流像光柱上下漂浮 希望在老去后的梦里 我可以说 从前我也有这样一位爱人 从前我们天天过着中秋 从前我们在海边静默 在墓园游晃 我们看梦境 同时也看了白天的星星和夜晚的蜉蝣 从前和将来 我们不再秉烛夜游 此刻我希望夏天能够成为我们迟缓延伸的理由
它恰如其分
我希望也能拥有一个适合安睡的地方
像最后那样的房间
它梦幻 潮湿 美妙
傍晚时还带着冷却后的绿叶热气
我还希望
某天我们也能那样在废墟上重逢
“而伊特 你还会活得很久 睡着时 我们的新陈代谢会变慢 静待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吧”
超现实电影,就是做一个梦。
这一点在这部电影里得到很不错的诠释
架空的时空和架空的历史。 不看到一段时间仍会一头雾水。但奇怪的是,一头雾水却也乐于其中。
时不时出现一些比较有趣的哲思话语和颇有深意值得解读的人物对白。
不论是所谓殿堂里的公主,还是通灵者,金吉拉就像是一个梦的引导者。她无比清醒,而我们在做梦。
偏冷色的光线处理和几近凝固的叙事时间
霓虹灯管背后满满的反科学和诗意性
6/10。幻象的视听语言充满了黑夜,尤其一组画廊装置艺术般的连续镜头里,森林绿和红蓝光的病床旁灯管映照在商场自动扶梯的叠化影像,城市陷入朦胧沉重的肃静之中。大约97分钟时爬过云朵的草覆虫,起重机、广场舞、佛教雕塑、恐怖色情影院等重复的视觉母题,遗憾过多家常对话的白天部分破坏了整体意境。
这是什么鬼?无聊到极致了…
独特的影像世界。对于一个受尽欧美电影语言教育的人,总是在快要睡着的一刻被他的娓娓道来的叙事方法、神妙的用光与布景弄醒。喜欢沉睡的士兵身边变幻的治疗灯,后来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幻色彩。梦境与现实不可分割,通灵女带领志愿者看失落王国,或是梦中世界,亲吻怪异的伤残大腿,人与神灵吃水果。
阿彼察邦最近的一部长片,自我重复,了无新意。
探索时间与空间在电影中另一种打开方式应当的,但是电影不是这么枯燥的。导演的风格受蔡明亮影响很大,但是不得精髓,困意十足。
導演很懂得創造電影的空間幻境,於是現實與夢境、現代與古老、今生與前世、當下與記憶、文明與自然、視覺與寓言全都疊合在一起,閑適的節奏卻深藏厚重的情感,或許比起前作是淺白了一點,但之前看過兩部導演舊作都睡著,這部新作就算是緣份到了。
義無反顧五星。片首掘土,越翻越蒼涼。嗜睡士兵宛如影射一戰後的睡人腦炎潮,真實的霓虹治病科技成為科幻再成為魔幻。誓不兩立的又再雲淡風輕地二合為一。洗盡鉛華,一個行空之鏡都不給予。歷史與夢境與靈魂與華麗只在敘述裡。踢球踢到大沙坑,是的,我們甚麼都可以適應。生涯原是夢,醒也醒不來。
我看再過幾年,阿比查邦、蔡明亮跟趙德胤的彼此差別只會剩演員口音.....
#BIFF# 更成熟更讲究也更有诗意的阿彼察邦。怪异的霓虹灯配医院里长眠的士兵(精气被地下古老的王汲取)、结尾工地高低不平的土堆上的足球赛、通灵者和公园那段都像装置艺术般,展现一种被建构的场景(寓言/谜面)。
看完,可以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热带嗜睡症,病房不停变色的灯管像未熄灭的神经元;漫长的晴朗天气,知了聒噪白云奔跑,水车旋转,屙野屎的人藏在丛林中一片寂寞;短暂的黄昏,士兵醒来在夜市,通灵的女人,前世今生,都是别人的事,郁热中不知所以。依然是熟悉的演员,以及导演标志性的广场舞镜头。
旋转不停的吊扇和桨叶,上上下下的电梯,颜色渐变的绚烂灯柱,来回换位坐下的休憩者,神与人日常式的交流,梦与现实交织畅游回溯历史,皆为一次用幻梦表达的清醒启示录。看完只想随之安然入睡,做一个闲适的抚慰伤痛的梦,然后记得睁大眼睛醒来。【2016十佳No.2】【2010s十佳No.6】
邦哥,我眼瞪得再大也真心伺候不了你。。。
各种催眠暗示用的很棒,这些催眠暗示也用来区分梦境和现实,同时构建出多重时间的概念,就像在记忆中行走,最后借时间和士兵的身体隐喻政治环境,是一部需要调动想象力,跟随潜意识和知觉观看的电影。导演这次没有在结构上玩实验,反而在情绪和心理上走的更深了,片子看上去很简单,其实非常复杂。
还是邦哥风。但有一个地方不太理解:既然你都很诗意的把拉屎过程拍出来了,为什么不把擦屁股也拍下来呢?难道擦屁股就比不上拉屎美观和诗意?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4星,可能是情节的奇异感和邦哥不正常的大脑非常匹配。居然看出来一点点情节,这不科学。当然,有情节也一样是看不懂。里面的装置倒是挺美的。
论导演懂“建筑”的重要性。
更加成熟和诗意的阿彼察邦,剧本非常迷人,浅睡眠中的知觉拿捏。极简固定镜头下的丰富幻境,贫瘠乏味视觉中竟然会带来壮阔的想象。热带总是盛满可能性。当然,也很好睡。
胸外科下午3点全病房集体雾化的场景一下带我回到了这部电影
阿彼察邦的片子里,人鬼神总能和谐共处,新作不玩视听实验,将神秘主义内核与写实主义形式(环境音,自然光,中远景固定长镜)融合。嗜睡,双腿不等长,国王鬼魂与士兵,挖掘机等元素有政治隐喻色彩。电扇-医院的流动变色灯管-河边-长椅-电扶梯一段大赞,渐变光彩仿若空间遥感。空中草履虫,桨叶,恐龙。(8.5/10)
已逝的地下王国公主就这样走出来介绍自己,和生者交流,沉睡的士兵在黄昏的梦境里醒来,和生者一起逛夜市。挖土机不断地出现,环境在巨变,人与人、人与神之间的维系(医院)或许也将随之被斩断。阿彼察邦对故土、人和神的热爱与敬重,都在这部电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