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导演圭多(马塞洛·马斯楚安尼 Marcello Mastroianni 饰)在完成了一部影片之后感到筋疲力尽,他来到一处疗养地休息,同时开始构思下一部电影。他受到恶梦的困扰,精神不振,灵感也陷入停滞。他让情妇卡拉(桑德拉·米洛 Sandra Milo 饰)也来到疗养地和他作伴,但卡拉的到来反而增添了他的烦恼。此时,充满朝气的年轻女郎克劳迪娅(克劳迪娅·卡汀娜 Claudia Cardinale 饰)的出现,令圭多压抑的世界乍现出一抹亮色。然而随着圭多妻子路易莎(阿努克·艾梅 Anouk Aimée 饰)以及许多电影圈人士纷纷来到疗养地,圭多不堪忍受个人感情生活的混乱与电影拍摄的双重压力,他的精神危机愈演愈烈,梦境与幻觉不断侵入他的现实生活……
本片荣获196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和最佳服装设计(黑白片)两项大奖。
9.2/10 真实和荒诞的结合体,我喜欢费里尼。
懒得找中文字幕,英文字母又和蚊子一样小小地蜷缩在画框底部,确实看得比较辛苦。
guido导演,snaporaz老伙伴,Gloria Morin老伙伴之情人(象征被世俗拉拽的脱俗),Luisa导演之妻,Claudia新演员
梦境或者说思绪的呈现极有意思,但我在吃苹果就没有截图。被各种名利、问题、意见簇拥的导演。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是费里尼部分自我的写照吗?
桑拿房这部分的转场设计既表现逼迫感,也表现迷茫感、梦境感,可以作为练习模版。
时空是让人们感受到存在的场域,只有在诺大的空间(广场/大厅/桑拿房)、涌动的人潮中,我们才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时空是物质运动的存在形式。
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准到离谱吗?
男人的终极幻想,看起来就极度幸福、享受。同时也折射出童年的力量,潜意识里渴望女子的拯救。
最后的大和解盛宴很超现实。
意大利语确实蛮轰炸耳朵的。
总体而言,我理解得很不深刻,还会再来。
在通往电影圣堂的荆棘路上有着一道坎,它叫《八部半》。之所以称为“坎儿”,因为迈过它的确要下功夫。晦涩难懂,且不说把它看明白,光是认真的看一遍就不轻松,以至于不少人撑不到半小时便弃了。有朋友告诉我他看此片前的一些准备:1 选择一天精力最充沛的两小时,冲好咖啡,看前先喝上一杯;2 将手机调成静音置于视野之外,并关闭电脑里各种可能让人分心的聊天工具;3 定好闹钟,从影片放映开始算起,每隔半小时响一次。他的描述无非是想告诉我这是一部效果显著的催眠神片,清醒得把它看完不容易。既然看得这么累,那为何还不肯撒手呢?不服呗,文艺青年哪能那么容易就放弃,更别说大群跟着尾巴后面附和的伪文青了。在影史上,《八部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被众多电影人奉为经典。既然是经典就有它的存在价值,别人能看出来,你却看不懂,这不好怨作品,只恨自己逼格不够高了。现阶段我把能看到的东西先写下,等若干年后格段上去了,再浪子回头,那就金不换了。 导演的三大件:视听语言、剧作和表演。其中,我最看重视听。《八部半》的视听是杰出的:运动摄影、场面调度和配乐都能称得上经典。 开篇第三场戏疗养院的外景,第一个镜头的起幅是两个女人(远景)向画左走,摄影机跟着她们移动(镜头运动的速度快于演员的)。当她们快要从画右出画时,画左的前景出现了一位拿扇子的女人。两个视点交替,景别的变化从远景变成近景(景别的大跳跃)。镜头继续左移,划过前景的女人,焦点迅速给到景深处朝画左走的黑衣女人,景别又一次形成了大的跳跃,从近景变回远景。接着画左出现喝水的老头近景(远景-近景),焦点给到他。他喝完水朝画左方向走去,镜头跟。老头走到妻子身前停住,镜头继续左移。后景立即出现了一位疾步行走的神父(近景-远景),他引领着镜头继续向左移动。紧接着画左前景出现了一位撑伞的女士,由她领着镜头,她起身并坐到两位妇人身边(远景-中近),镜头继续左移。这里有个表演上的小瑕疵,仔细观察三人中最后出画的那个女人,因为缺乏信念感,眼神和表情出卖了她内心的不自然。这个镜头的落幅停在指挥家的近景。总结:就这一个镜头包含了摄影机的横向运动、镜头内部的纵深变化(焦点的运动)、众多群演的运动,所有运动结合在一起让画面充满活力。此外,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景别的变化:在一个镜头内部,画面的景别完成了多次大的跳跃:全景-近景-全景-近景。。。景别的改变丰富了画内的视觉元素也增强了画面的冲击力。很多电影都是通过蒙太奇来完成这一变化,特别是大的跳跃(例如从远景变到特写),而用一个镜头就将它们囊括其中,较比蒙太奇,它增强了时间的连续性和空间的连贯性。摄影机的运动是要创造含义的,这一镜里每个演员的出场都引领着镜头的运动,特别是前后景的交替更像是一场接力赛,从前景的演员传递给后景的演员,再传回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创造了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蹈设计理念。再配合着音乐《女武神的骑行》,摄影机和演员如同舞者般翩翩起舞。这个运动镜头拍起来难度很大,需要反复排练演员、摄影机、焦点三者的移动速度,无论是谁稍有偏差,就得重头再来。像这种跟着镜头里的人物来移动摄影机是非常考验导演场面调度的能力,欠点火候就会显得刻意。而这在运动长镜头里表现的更为明显。 说到长镜头,我倒有个疑问,这场戏费里尼为什么不尽可能拍成一个长镜头呢。影史上像这样通过一个长镜头来高度概括场景的例子有很多,例如《赎罪》里敦刻尔克海滩的恢弘景观,《鲸鱼马戏团》里暴徒夜袭医院的残冷窒息,《我是古巴》里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好家伙》里七弯八拐的巷子等,不胜枚举。长镜头是最能体现剧组各部门的团队协作能力,同时也是导演施展才华的秀场(当年杜琪峰仅凭《大事件》开场的七分钟便拿下金马奖),为什么在这里费里尼不用呢?如果拍出来,那必定是影史长镜头的又一经典案例。 接着往下顺,当男主角Guido取完圣水走下阶梯(大全景)镜头跟着他的动势下降,画右前景从下而上出现了影评人巨大的背影(近景)。又是一次在一个镜头内部完成景别的大跳跃,气势恢宏。切镜头,影评人开始批评Guido的电影,画面起幅是他的脸部特写,他边喷边向画右移动,镜头跟。观众听到了Guido的画外音但并不知道他在哪。等影评人再向前走了一段之后,我们看到Guido坐在画面右下角。注意了,这里导演特意给影评人在表演上设计了一个右手扶椅子的姿势,于是在整个构图里Guido处在他身体的包夹之中,表示影评人滔滔不绝的批评将Guido吞噬,含义一目了然。非常规构图表现出人物的内在关系。当影评人掏出笔记递给Guido,画面的起幅是影评人单人近景,镜头跟着他的动势摇至两人中景。随后Guido听烦了他的批评,嘴上说着谦让的话,其实心不在焉。镜头该如何传达这个情绪呢?Guido弯腰,镜头推上前至Guido单人中景,构图将影评人排除在外。紧接着Guido看到远处的朋友,他立刻坐直,但画面并没有回到Guido弯腰前他和影评人同时在画框里的那个构图,而是镜头一直保持着Guido单人中近景。直到Guido离去,影评人也未再在画面里出现过。镜头这样安排表示Guido对他的批评根本没放在心上,等镜头一转,Guido和他朋友同时出现在画内,他的心早已飞到朋友那去了。总结:高明的镜头运动不仅是跟着演员表演走,更要跟着人物内心走。其实这也符合之前提到的:摄影机的运动是要创造含义的。一连串极为讲究的运动镜头显示了费里尼细腻的心思。 跳一段,谈谈导演在视听语言上对镜子的运用。有场戏Guido和情人回到房间调情,画面起幅是情人后脑勺的单人近景。此刻她站在窗前,Guido的画外音引得她回头。一次简单的亮相过后,情人朝画右走,镜头跟拍,她走过一条弧线在面镜子前停下。镜子里映出情人的脸,并反射出画外空间里Guido蹲下。镜子通过拓展画外空间增加了画面的信息量,同时它第一次交代了两人的位置关系。接着,Guido要情人补妆,情人转身又走了第二条弧线停在了第二面镜子前。在这面镜子里我们看到Guido正躺在床上,镜子第二次交代了他的位置,是在情人的背后。Guido提出要给情人化妆,于是情人走出了第三条弧线,站在Guido身前,画面落幅是两人的近景。总结:这场戏从演员调度方面来看可以简单的认为是两人的“靠近戏”,“靠近戏”的拍法很多,费里尼不愿把它拍简单了,通过两面镜子让女演员走了大半个圆再和男人相遇。如此“漫长”,用意何在?两面镜子是关键,拍室内戏时画面空间容易受限,有了镜子便能展现出画外的空间,丰富了构图。同时,这一镜Guido的三次出现(前两次是镜像,最后一次是真身)给他俩的相遇增添了趣味,也与两人的互相调情相得益彰。场面调度包含了摄影机的调度和演员的调度,费里尼的场面调度水平很高,以至于之后很多影片相继效仿了这个镜头的创意。这是个能让我看醉的镜头。 《八部半》里那些牛逼闪闪的运动镜头和场面调度时至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再翻出来研究依然具有价值,这也是它为什么被奉为影史经典的原因之一。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处:影片结尾,Guido参加新闻发布会,一大堆记者追着他提问,手持摄影,镜头模仿Guido的主观视角。画面起幅是一名女记者(近景)对着镜头(Guido)喋喋不休,镜头一甩一名男记者入画继续向Guido提问。与此同时从景深处跑来另一位女记者,她和男记者走了一次交叉错位之后,镜头跟着她向前运动。这三人都是眼睛看着镜头表演,毫无疑问镜头代表了Guido的主观视角。但随着女记者眼神看向画右,镜头顺时针转过九十度,画面景深处出现了Guido和同事们从画右入画,疾步前行。镜头立刻从主观变客观,之前还是主观视角的主角在极短的时间内竟出现在画面的后景,犹如变魔术般的场面调度运用到当代影视作品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更别说是在半个世纪前了。 说完了“视”再来聊聊“听”。受影片拍摄时代的技术条件所限,声音用的是单声道(影片拍完的两年后杜比公司便推出了立体声,《八部半》没赶上有点遗憾),所以放到现在来听,声音略显呆板和单调。大家都有这样的观影经验:老电影的台词(人声)声音听起来很单薄,而现在电影里的台词声音都比原来的浑厚细腻。这一方面是由于同期录音技术的提升,话筒拾取人声的频段比原来更宽,尤其中低频还原更加真实;另一方面,声音后期技术也在提升,通过工作站就能方便调节声音的各个频段,达到录音师想要的声音效果。《八部半》的台词、声音动效、环境声这三大块儿同期素材用得很少,基本靠后期制作去弥补。这就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声音听上去不真实。影片大部分台词缺少了该空间下应有的延时和混响,环境声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基本被音乐“掩埋”(以后有时间可以单独拿出一部电影跟大家聊聊环境声在营造电影场景真实感中的重要性)。以当代电影声音的制作水准来衡量《八部半》,那它的声音远不如画面来得精彩。甚至在有些镜头里,台词和演员的嘴型都没有严丝合缝的对上,这简直是当代电影制作中不敢想象的技术灾难。
好在本片的音乐为“听”弥补了缺憾,同样是来自意大利的作曲家尼诺罗塔,写出了精彩的配乐。熟悉费里尼的影迷都了解他从小就对马戏团和小丑情有独钟,尼诺罗塔将这两种元素融入配乐,在表现梦幻的狂欢和荒诞的气氛上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影片中不少配乐是由一条主旋律衍生出来的:有古典版、爵士版、民谣版、舞曲版等。影片尾声的狂欢段落《La Passerella d'Addio》是对全片主旋律的总结,轻柔悠扬的管乐引出五个小丑登场,随着他们绕场一周,音乐渐入佳境,配器加入了军鼓和定音鼓。当大幕徐徐拉开所有演员出场时,军镲、大鼓、圆号等“重型”乐器蜂拥而至,乐曲节奏逐渐加快,将整个狂欢气氛推向高潮。本片除了尼诺罗塔的精彩配乐之外,费里尼还选用了瓦格纳、罗西尼等人的经典作品,这其中也有不少趣事值得一提: 1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影片里竟两次使用足见费里尼对它的喜爱):看的电影多了自然就会发现这首曲子经常会被导演拿来用,最著名的当属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了。有趣的是他的《教父》配乐也是尼诺罗塔,不知道科波拉是不是受了费里尼的影响,至少他们都曾用过同一个作曲家。《女武神的骑行》源自西方的一个神话故事,大致内容有兴趣的可以上网查。不过有一点,故事里的女神被火神围困并预言:第一个唤醒她的男人将娶她为妻。类似的情节在《大话西游》里也曾出现,紫霞被牛魔王围困并预言:第一个拔出我宝剑的男人就是我的如意郎君。试想《大话》那段如果配上《女武神》,星爷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七彩祥云前来营救紫霞仙子,那就是另一番风味了。其实,东西方的神话故事大致都是这个样子。 2罗西尼的《塞维利亚的理发师序曲》:这首曲子在影片开头疗养院那场戏Guido的出场时开始出现,等到Guido遇到好友马里奥以及他的女友时,曲子的第二主题响起。这段旋律优美惬意,再加上导演特意让这位姑娘卡着拍子抬起头,顿时美艳十足。三十四年后横空出世的《泰坦尼克号》里,温斯莱特的出场与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3 尼诺罗塔的《Gigolettes da "La Danza Delle ...》:来自影片中那段著名的舞蹈场景,Guido的好友马里奥和情人跳舞,音乐充满六十年代节奏摇滚和爵士Swing的韵律,可以看出费里尼对于爵士乐的喜爱。三十一年后另一部惊世骇俗的影片《低俗小说》里,文森特和蜜儿升级版的舞蹈向费里尼致敬,就连选择的音乐旋律都非常相似。昆汀致敬的同时也让自己成为后人致敬的对象,一年后,在《百变星君》里星爷就来了一次。 常听人说这世上唯一扛得住岁月摧残的就是才华。同样,一部电影要称之为经典也要扛住时间的洗礼。影史百余年,时至今日,多少影片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传世佳作犹如大浪淘沙,且看且珍惜。喜欢《八部半》的人不会多,但喜欢的可不一定都是真心的。在各大电影论坛上看过不少关于它的影评,实用的不多,不闷不文青的跟风者倒是常见:复述剧情(这是我最不理解其存在意义的一类影评),粘贴费洛伊德的理论,侃侃而谈婚后夫妻关系维持的方法、牵强附会联想佛教文化,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大言不惭悟懂费里尼的意淫心态,生拉硬拽自己做的黄粱美梦,更有甚者从男主佩戴的镜框扯到美国加州牛肉面大王。其实这从另一面也验证了《八部半》的价值:一石激起千层浪。最让人郁闷的还是那些自称看懂此片的人,实际上他们也才看了一遍而已。记得小学作文课上,语文老师给那些毫无意义纯凑字数的文章起了个非常生活化的名称,叫“挤牙膏”。现在看来,真心祝福那些跟风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别让自己又退回到小学生的水平。如果实在拦你们不住,劳驾下次挤的时候多走点心。另外,此类人群还有个共同爱好,逢文章结尾必要直抒胸臆仰天长叹:我们离大师还有多远? 那么我来告诉答案:有多远,请滚多远。
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運動是反法西斯的產物,它醞釀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後期(維斯康堤的《驚情》被視為第一套「新現實主義」電影),興起於1945年至1951年這幾年間,以真實深刻的思想蘊含和紀實性美學構建,突破了西方電影熱衷編織故事的戲劇化套路。而在此其中「橫空出世」的費里尼,產生了對整個運動頗為深遠的影響,因為他不僅是「新現實主義」標誌性電影《不設防城市》的編劇,也因他1954年的《大路》(La Strada),由生活的寫實轉向到內心/精神的寫實,導致了「新現實主義」往「新現代主義」(或稱為「現象學現代主義」)演變的正式開始。
段落零散化的《大路》跟《單車竊賊》(Ladri di biciclette)的結構其實有些相似,它對情節的拋棄,符合了「新現實主義」有關復原性敘事的定義;但從另一方面看到,費里尼還於《大路》內,對「心理上」或「形而上」的現實,投以不少關注的目光。區別於那時新現實主義導演的做法,費里尼將主角人物的設置,賦予了更多具寓意、哲理的影射,而非一味地同情;弱智女傑索米納開始像無知的小動物,但在感情上卻比粗魯的充滿獸慾的贊巴諾成熟得快,從三位主要角色的設定,可以感知弱智女傑索米納代表人性應有的光輝,粗手粗腳的贊巴諾只是被「物化」的代表,而無私付出愛的「瘋子」則成為了天使的替身。法國《電影手冊》創辦人巴贊評論到「費里尼象徵永無止境」,他的象徵已是他的慣用手法,也是其「個人化」寫實的重要標記,而他自《大路》起,正式定下了自己的電影方向,並且為下一階段愈來愈「形而上」的精神之旅,做好了充分的熱身準備。
1963年上映的《八部半》,是費里尼確立自我電影觀的重要陳述,那被電影製作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主人公古依多(由馬斯楚安尼飾演),仿如當時拍完《露滴牡丹開》後,深陷創作困境的費里尼之真實寫照。當然,認為古依多就是費里尼的看法並不完全正確,他只在影片內表現出費里尼的其中之一部分生活或精神狀態,而非費里尼的全貌。影片將電影鏡頭探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更徹底地建構了一種非客觀的「現實主義」,它比英瑪·褒曼的《野草莓》再進一步,不僅是關於人的夢境,更表現了人的整個心理狀況。《八部半》的故事主線毫不連續,又沒有時序上的統一,思維在過去回憶與想象之間的跳躍也是史無前例,但這符合人意識無定向的流動,或於夢中常常發生的,過去與現在不斷閃回穿插的體驗。
費里尼對影片的刻畫明顯受到了精神分析學和分析心理學說的影響,主人公古依多與情婦卡拉做愛後,母親進入了他的夢中,並切換到墓地的畫面(代表主角內心的罪疚感),這時古依多身穿的黑色帶斗篷衣服,便是他學生時代所穿過的;斗篷衣服穿越了時空,打破了前後出現的順序,成為「夢」任意發展可又會具內在聯繫的一個「符號」;而主人公在此夢內擁抱的母親忽然變成妻子,又暗示男性的「俄狄浦斯」戀母情結。從小在女人堆裡長大的古依多,總無法視一個女性為完整的整體,他有一位外表優雅、頭腦聰明的妻子,但他卻很難與妻子溝通;他有一名火辣能勾起他慾火的情婦,但情婦豪放艷俗,品味亦與他不相符。古依多的妻子、情婦、母親、奶媽,以致童年時看到的豐滿妓女,都是他心目中完美女性形象的一部分,然在現實裡面這一女性從沒有出現過,他唯有虛構了由克勞黛·卡蒂娜扮演的白色繆斯(如《露滴牡丹開》中的大波影星或聖母形象),希望從其身上獲取到安慰,幫助他渡過創作上的難關。
古依多被讀心術師形容他當時混亂內心的ASA NISI MASA,可解釋為anima靈魂的意思,這詞語在榮格分析心理學的概念內,又表示「女性化的一面」。榮格於研究人的集體無意識時,發現無論男女的無意識中,都好像有另一個異性的性格潛藏在背後,每個男人身上應該也有自己的anima,男人幻想一個女人即稱作anima投射。影片中的古依多,體內的anima投影到了理想女神Claudia身上,從而使自身陰陽同體的心理現象表露為男、女之間的共處,因此,我可以大膽地認為(也是很多評論忽略的一點),古依多和Claudia其實好比一枚硬幣的兩面,亦能當作是兩個平行的角色。
意大利著名劇作家皮蘭德婁(1934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對費里尼的影響顯而易見,他的《六個尋找劇作家的角色》,通過雙線索的劇情,混淆了現實與虛構之間的界限,令到現實被虛構否定,也令到虛構超越了現實。皮蘭德婁的此劇和費里尼的《八部半》,跟一面鏡子相似,我們未必分得清鏡前的自己或鏡內的虛像誰更會是真實。這可聯繫到費里尼與皮蘭德婁的創作作品,其主題雖涉及到另一部不完整的藝術品,但整部劇本身的構思是完整的,表面講述古依多無法完成一部科幻電影的《八部半》,實質交代了他經過重重迷惑最終接受自我的心路進化歷程,費里尼以此手法很可能在寓意著,觀眾認為的主體不一定是最完整、最真實的部分,有時潛藏在我們意識底下的力量(即潛意識),才是更瞭解、更能認知自己的部分。
出現了很多次鏡子的《八部半》,暗示著古依多「人戲不分」,也暗示著「影片中的影片」就是本片的鏡像結構。電影內那個會對前段情節進行評述的影評人角色,仿如一面放在戲外、戲內或戲中戲的鏡子,還有主角們在劇場裡面,看著扮演自己的演員試鏡的時候,鏡像的語言被運用到極致。古依多身為費里尼鏡中的一個替身,他在電影內也有一個虛像,就是他的理想女神Claudia;身穿白衣代表純潔的Claudia,只在古依多的幻想內浮現,然現實中的Claudia卻「更換」了黑色晚裝現身於劇場實地,血肉豐滿地與她象徵的角色錯位。費里尼的「鏡子」映照了夢和真實,亦映照了內心的混亂,片末記者會上的桌面被設計成一塊大鏡子,以及電影接近中段時的走廊,安上令場景能延伸的落地鏡,都反映著主人公當時感受到的困惑。除此之外,少年的古依多因看妓女跳舞而被神學院的教士追捕,和結尾他被捉去記者會的一幕互為呼應,這種對比,如回憶跟未來/幻想在鏡中的對照,更可切入到榮格的集體潛意識概念內,有關夢與現實總有著相似性的解釋(榮格思想的集體潛意識是指人類千萬年的智慧和生活經驗的積澱,而歷史是輪回發展的,或許我們今天遇到的事情,在千萬年前就以某種形態發生過,這些事情在人類基因中傳遞下來,深藏在潛意識內,當環境改變出現刺激時,我們潛意識層面的這些東西就會被喚醒,產生了我們常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費里尼的不少作品,都會帶一些對宗教諷刺的橋段,當紅衣主教身後的鄉村婦女撩起裙子粗魯地走過,她與天主教嚴格的規範規程形成鮮明對比,也令到古依多記憶中那在沙灘為男同學表演艷舞的妓女形象浮現眼前。沙灘和遠方的大海,表達著一種鄉愁,而教士的捉拿、懲戒,滋生了人的恐懼。費里尼刻意將年輕教士塑造成像法西斯主義擁護者般的肆虐,也將近乎全白的懲戒空間和獨立的懺悔室,設計得既冰冷又有點恐怖感。在小古依多從懺悔室走出來看到聖母像的時候,她的臉居然就是成年古依多在酒店遇見的美女(電影前面的一幕也是將電梯佈置如懺悔室,接著便看到寬敞的酒店大堂),這揭露了古依多看待女性的兩種態度,一類視為聖女、一類視為妓女。宗教影響了他對女性的觀念,其性行為可理解成他對天主教學校抑制性道德觀的反叛結果,之後古依多幻想自己一生中所有女人齊集在後宮中侍奉他的場面,就是他將潛意識內壓抑的情慾,轉換為對女性操控的具體表述。
此外,主角第二次與紅衣主教會面的桑拿浴室裡,到處彌漫著蒸汽,混淆了現實與虛幻;語氣生硬的服務生下軍令般指揮著客人,人們裹著白色床單,默不作聲地被其驅使,緩慢步下古老的石階,如似但丁《神曲》中的地獄篇(如下圖)。被主教召喚出「地獄」的古依多,透過一個小窗,看到主教瘦骨嶙峋、柔弱的一面。按照費里尼的構想,古依多原本要拍一部涉及神職人員帶領眾人登上太空船逃離情節的科幻片,如此有著濃厚宗教性的故事,最終古依多都無法把它拍成,一切都意味著,信仰之路對他來說根本行不通,然而被還原普通人外表特徵的主教,說出的一段話語,到結局時還會用得上,這段話雖像來自過去,但卻充滿預見性地點出了主角或很多城市人所遭受到的精神問題。
《八部半》內的不少場景,都能叫人如此地難忘,像古依多閃回兒時農場的生活,洋溢著溫暖,而愛與安全感,正是他成年後所缺。電影神奇的咒語anima或有另一層意思,如《大國民》中的玫瑰花蕾,象徵童年的純真、希望,揭示著對那些生命中稍縱即逝的美好事物之渴求。而釋放古依多快樂回憶的anima,猶像母體給予他心理上的安慰,為其逃避生活和創作中的困境預留地方。但現實殘酷,古依多的情婦再怎風騷,也難取替少年時令他性啓蒙的妓女;且代表心中女神的Claudia穿著黑色晚裝真正現身之時候,更致使了他幻想的破滅或於心靈中產生了一條溝壑。
費里尼用一個導演陷入創作危機的故事,來傳達這真實和理想之間的落差所帶給人苦惱與茫然之感,這像影片的開場,古依多夢見自己就快窒息,他於是極力逃出車外,冉冉飄向空中(令人想到《露滴牡丹開》內基督像飛躍羅馬的畫面),卻突然被記者和經紀人用繩拉回了地面,讓他又再次跌入到真實的噩夢裡面。古依多所拍的科幻片,其實跟Claudia一樣,是兩個能互相轉換的本喻體,我們可這樣認為,他的電影即指代女人,女人即指代他的電影。戲中試鏡會的不歡收場,接著是真實的Claudia出場,就如Jean-Max Mejean評論到「費里尼把實體和意義賦予給那些與真實剝離的東西」,而主角被自己的逃避、肉欲所虛空的精神危機,便由此的打破中更凸顯出來。
《八部半》的編劇之一Ennio Flaiano,曾建議將電影命名為《美麗的混亂》,當古依多第一次在酒店大堂的那場戲,令其人生亂作一團的人物,通過一氣呵成而追隨著他的鏡頭(暗示古依多走不出這些人的包圍和混亂的生活框框),不斷進入他的世界;還有試鏡會上古依多的妻子離開了劇場,不僅說明她無法忍受古依多的電影,更意味著她再也難以接受其愛說謊的丈夫;這時,古依多望著妻子的離開,卻仍是選擇了電影(謊言),回到去劇場,爲了表達他的心緒不寧、坐不安定(可他離開不了、走投無路),電影的剪輯、切換令人眼花繚亂,也起到了一種神秘的效果。在超現實的後宮幻想中,古依多一生遇見的女人們集體起哄反抗,以及影片尾段的記者會上,夾雜多國口音的記者一擁而上、輪著發問的場面,都說明了他碰到創作的焦慮和煩躁,一切並不順心。可是古依多最終拿起寓意秩序的長鞭,馴服了這些女人,也驅趕了心中的混亂,片末他的自殺不是終結,而是重生,如開頭他逃出車外、逃出擁擠的馬路,呼吸到沒有「混亂」的自由空氣。
費里尼常說:「我是小丑,電影是我的馬戲團」,他喜歡在其作品中用流浪的劇情尋求著生命的意義,而「馬戲團」便是他流浪的避難所,使他感受到不再孤獨的慰藉。《八部半》可看成關於人的靈魂穿梭在回憶、幻覺與醒覺之間的流浪,而電影的結尾,馬戲團的進場(團員還包括一名讓觀眾想起古依多童年時期的小男孩)、歡樂的遊行場面出現(費里尼電影的特色),又表示著對這趟迷失之旅的一種化解。
在古依多虛構的自殺行動之後,Claudia和他生命中遇到的人物,都穿回/穿上了白色衣服,往相反的方向走過去,費里尼用這容易被人忽視的細節位置告訴觀眾,本片的主角最終也從混亂中接受了與問題的同在、接受了理想與真實的落差。古依多於最後的一個夢裡面,戴起著象徵「導演」角色、象徵靈感重現的帽子,拾回了他對創作及生活熱忱的話筒,而馬戲團樂隊內的年少吹奏者(也是穿著古依多學生時代的那款服裝,只不過衣服由黑色變為了白衣,代表著他的再生),走到去帷幕前,猶如電影的開始,帷幕漸漸拉開,跟著所有角色從飛船發射塔上走下來,這和蒸汽浴室內人們集體「入地獄」的場景形成鮮明對照。古依多的作品原來打算令到人類坐著飛船逃離地球,但《八部半》本片卻是召集回大家「重臨」到這世界,即便紅衣主教說過人世間一切都是憂愁,可費里尼也都要讓古依多,或無法到達天國的人們領悟到,生活於此處仍未儘是絕望。
負責《八部半》配樂的尼諾·羅塔,用快節奏、「快進式」的舞蹈音樂不僅襯出人物混亂的內心狀況,也跟主角走路時喜歡跳幾下舞步的微妙動作,以及他仿似大小孩般的心理狀態(因有「俄狄浦斯」戀母情結的緣故)相輔相成。電影內古依多閃回的童年段落,溫馨的配樂起到很重要的調和作用;再有是開場不久、以及古依多馴服女人們時,醒神地插入華格納壯麗的《女武神》(Die Walküre,1856),都如神來之筆,為本片油上了教人印象非常之深刻的色彩。
「運鏡」功力爐火純青的費里尼,有時只需用很簡單或貌似很平常的影像處理方式,即可「騙」到觀眾。在古依多和其妻子即將入睡前的那一幕,通過對他們推得很近的鏡頭,令大家造成了以為二人同睡於一張床的錯覺;直到緊張的爭執氣氛加重,鏡頭的拉遠,我們才清楚看到二人分別睡在不同的床上!費里尼借此畫面,揭示著夫妻倆已經不再貼近的心靈距離,類似讓人玩味的影像,還見古依多跟真實的Claudia雖同坐在一輛車上,但由於他們身上的光影效果有異,致使二人像處於不同的空間之內。電影首次出現療養院的一幕,平移橫向運動的鏡頭,就把這地方各色各樣的人物攬入其中,而畫面與音樂融為一體,攝影機的穿行如跳著芭蕾,被某些評論稱作是「舞蹈動作」(Choreo-Graphic Movement)。費里尼的影像,很多時都會有它的隱含意思,佳例是古依多等待他情婦的到來,火車緩緩進站,我們先看到教士、婦女和一名小孩下車,寓意著道德和家庭觀念的進入,跟著是情婦的亮相,道德和家庭觀念被打破,令到古依多下意識地回頭望一望,暗示他心底內仍具有的犯罪感。《八部半》的黑白攝影,排除了色彩的干擾,有利呈現這些暗示,而拋棄傳統操作理論的攝影師Gianni Di Venanzo,用自由隨意的打光方法創造氣氛、展現了代表人物內心的光影,也是費里尼「新現代主義」風格作品的很重要一環。
「形散意不散」的《八部半》,探索了藝術創作的神秘角落,更探索了個體意識之島下的那片「海床」(即集體無意識),這些探索問題是嚴肅的,然而影片卻有用喜劇的手法,諷刺人精神的貧困。熱衷熱鬧馬戲式畫面的費里尼,最後反借著影評人一角說出,「我們被畫面、聲音、語言窒息了,人不可能在虛無內來來往往,藝術的真諦是從『有』走向了『無』」;或許很多電影,就像古依多的妻子所認為的都是一個個「謊言」,但《八部半》其中之一個偉大之處,正是在迷亂交錯的影像下,令觀眾感受到它從虛無走向了真實。
这是一部电影中的电影
这部影片在《甜蜜的生活》之后,进一步奠定了费里尼的美学风格:直接展现“梦”与“幻想”,以及将这两种状态与影片中“现实”主线进行无缝衔接,这个最重要的特点被这部《八部半》一举夯实。
这部电影一直与“装逼”联系在一起,小时候我以为这个片子看不懂,只是被它震得七荤八素五脊六兽,配着内心os:“我靠,电影还能这么拍啊!” 然而长大再看才发现,这片其实非常好懂。
线性叙事,主线之外插入了一些“梦、幻想”的支线,但主线单拎出来非常清晰明了。
相比之下,这部之后的影片更趋向片段化,也就是说以后的片子更像是一些短片合集,相互之间的联系更弱一些,《八部半》至少还有一个主线贯穿。
所以这部影片讲了什么呢?
用费费自己的话说是这样的:
我要描写的是由无数折磨人、不断改变的迷宫组成的人生。人就像涉足在记忆、梦境、感情的迷宫中,而日常生活也是一个不断纠缠着记忆、幻想、感情、过去与现在种种事件交叠的迷宫——《费利尼对话录》P105
我如果在主讲时也这么说一定会被大家冲上来打死,而且也会被透透地骂“装逼”。但这个故事主线真的很简单,概括来说挺无聊的样子:(下面这段可以看但没必要)
完成上一部影片后,电影导演圭多筋疲力尽,而且大家一直在关心下一部电影的消息,但他其实并无灵感,所以躲到一处疗养胜地,同时努力构思创作。他让情妇卡拉来作伴,却平添烦恼;随着更多电影圈人士以及他的妻子纷纷来到疗养地,圭多不得不面对工作和感情的双重压力,一出混合了梦境与现实的闹剧即将展开。
影片真正的重点其实是,它充满了创作者的自嘲、自白、以及对电影的表白。
费里尼借了电影的嘴,抢先通过一些角色把他可能预见的话说了,把很多可能对影片会有的评价预先放在了电影里:
那个话痨编剧讽刺道:
“观众会困惑创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
是想让我们思考呢?还是为了让我们害怕?
它没有先锋派的优点,却具备一切缺点。”
“(那个突然出现在水池边的幽灵一般的女孩)在你故事里过多的象征中,这个是最糟的...”
“以你的童年回忆为灵感的角色,和真正的批判性的良知无关;你的天真注定要失败的。你的初衷本是谴责,可是结果却像个同犯一样在支持它。”
《八部半》有四位编剧,费里尼在《对话录》中分别说了他们四人听到费里尼给他们描述故事大纲时的不同反映,很有意思,你可以想象到这个片中的编剧就是他们的集合。
他还借影片中制片人的嘴,说出了“同行”对影片的看法:
“男性的困惑,这要表现的更清晰些才行,
你要使自己能够被理解 要不有什么用呢?
你怎么能不在乎观众是否理解呢。”
对照去看费里尼的访谈《我,费里尼》(再版后叫《小丑的流浪》)就能明天片中圭多的烦恼是多么讽刺,费里尼在书中说:
“有人批评我拍电影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这项批评很有根据,因为这是事实。这是唯一能让我工作的方式。假如你拍片是为了取悦所有人,你就谁都取悦不了。”
想必费里尼的每部片子都有无数人冲到他面前对他这样指手画脚了吧。
还有更多的人表达了对费里尼的“理解”和“误解”
比如,圭多妻子妹妹说:“这是一座盛大铺张的架子,正如他一样。”
妻子闺蜜:“你对他们(神明)的好奇太孩子气了,你总是想要太多保证。”
最有趣的是发布会的记者,义正辞严地质问:“你为什么从来不拍爱情片?”
想起来《费利尼对话录》结尾费里尼说“在经历这么多死亡的丧钟、在从腐坏破败中够得到许多欢愉之后,我希望自己能让这些人—特别是女性—快乐。他们每次看完我的片子,总会微微沮丧,有满心期待地喃喃重复:‘你为什么从不拍美丽的爱情故事呢?’”而《生活的甜蜜》是我认为的最伟大的爱情故事,《八部半》也是爱情片。这些讽刺点在费里尼自己的书里都有现实中的原型,不仅想笑,他这是在这部影片里做到了对自己生活的多么的集大成。
而圭多其实就是费里尼的写照,他说出了费里尼想做的东西:
“别告诉我你也喜欢那种什么都不发生的电影,在我的电影里,要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我要放进所有的东西。”(所以我们看得到费里尼几乎所有的影片当中都如此地饱满)
圭多说:“我想做一部诚实的电影
没有一丝谎言,
我原以为我要表达的东西如此简单。”
对应着费里尼的访谈录《我,费里尼》,会形成很有趣的映照:
书中第一章就说到“梦是唯一的现实”(这也是他被引用最多的话了吧)
他接着说道:“我没法变成别人,如果我还算懂点什么的话,就是这个了。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可大多数人都不了解这一点,没人能真正捕捉到真实的世界。
大家都只管把个人的‘幻觉’称为真相,我和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我知道自己活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
我喜欢这种状态,而痛恨任何干扰我想象的事。”
所以《八部半》就是一部“诚实的电影”。
圭多说:“对每个人都有用的、一部可以帮助我们永远埋葬那些内心所秉持的死气沉沉的东西的电影。但是,我是一个没有勇气埋葬任何东西的人。”
当圭多终于见到真的Claudia,他和她开车奔驰在城市中,圭多问:
“选一件东西,只选一件,然后完全地奉献于它?
让它成为你存在的意义。
这个东西包含一切,成为一切。
因为你的奉献使他永远存在,你可以吗?”
圭多提到的这件东西是什么呢,现在我们跳出来就看到了答案,那就是电影。
费里尼想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电影,想要“使它永远存在”。
而有趣的是,他在电影之外的现实做到了。
他拍了这部《八又二分之一》
而这部电影是对上面所有问题的回答,是对所有人的回应,圭多没有完成的东西,费里尼通过这部电影全部都完成了,所以我们真正的现实与电影中的“梦想”实现了一次交互,这是伟大又有趣的逻辑互文。而这部电影将证明电影永远存在。
如此对电影的表白在片中还有很多:
圭多对生气而愤然离席的妻子,做了不仅毫无安慰作用而且火上浇油的辩解:
“这只是个电影而已。”
妻子回答:“只是一部电影,另一个发明,另一个谎言。
你把所有人放进去,都变成你希望的那样。可我知道真相。”
“都变成你希望的那样” ——我简直看到费里尼在偷笑了,他就想这样。
疯狂的记者发布会之后,大势已去,话痨编剧和圭多进行了一番人生对话。这时圭多恍然:
“这突如其来让我颤栗,给我力量,生命的幸福是什么?
我再也不怕讲述那些我不知道的、我在寻找的、我还没找到的事情的真相了
这是唯一我能感受到活着的方式”
看看《我,费里尼》中105-109页,费里尼回顾《八部半》开拍前一天的幕后故事你就明白这种突如其来到底会让人多么警醒了。
是啊,是什么呢?不就是拍电影的激情吗?
是因为爱而去拍电影,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力量啊。
意识到这一点让我也颤栗了一下。
记得我去年我在看《雾中风景》时,突然明白“雾中风景是什么”
——就是电影本身啊。
如果你早就看懂了那些梦,那么下面其实直接跳到结尾段就可以了。
因为下面大部分无非就是对这些梦的复述,它们都很清晰很简单,同时有点有趣而已;写这些不是什么精神分析或者过度解读,而只是复述+对费里尼书中的呼应,想看懂这些梦与幻想,无非就多看两遍电影也可以的。
《八部半》最大的魅力是那些精彩的梦境呈现,不仅场次多,而且表现得非常有想象力,有的神秘有的美好,有的快乐,让人看了想尖叫,有的又非常忧伤,然而其实每一个梦都是有现实基础的:
梦境1(开篇):堵车+飞
表明他面对很强的压力,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到处都是陌生人,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无助无力。
“我在中年某个阶段以后开始梦到自己不能再飞了,这个梦的暗示已经很清楚:我曾经是个能够飞的人呐。我曾经知道怎么飞,而且完全可以自己掌握这种能力。可我现在被困住了—无能了。这样的能力被剥夺真是太可怕了,可怕!我曾经有过这种能力,而且比其他人都了解那种经验的神奇之处。” 《我,费里尼》中这段话大概能让人理解这种自由的能力和被拽下来时的恐惧与无奈。
梦境2:与父母在墓地相见
这是发生在和情妇做爱之后,情妇继续看她喜欢的《唐老鸭》漫画书,房间一角出现了一个老太太,镜头转中近,老太太擦拭的墙面变成玻璃窗。
表现了圭多短暂的放松,同时面对极大的迷惘。制片人也在梦中正式出现,旁边是他的财务顾问;父亲对儿子圭多给予厚望,对制片人十分谦卑。
梦境3:童年回忆。
顺利偷情的圭多回到酒店,在大厅内剧组人依次出场,圭多似乎应对得游刃有余,其实自己全然没有拍片的计划,只不过到处分场做戏而已。晚上的派对也是问题百出,这时出现了魔术师,读出了他脑中的“Asa Nisi Masa”,之后的闪回解释了这句童年咒语。
这应该是圭多最快乐最珍视的记忆,它隐藏在他的心底,被读心术暴露在外。通过这段记忆,圭多的性格越发完整,让这个“渣男”显示出天真可爱的B面。这些其实都是他的创作底色,是他的灵感源泉。
梦境4:Claudia侍寝
前一段童年记忆其实完全脱离主线而进行的插叙,结束后直接切回之前的聚会当晚——回到酒店,圭多等妻子的电话、法国女演员的倾诉、之后和剧组人员的摩擦,都让他疲惫,于是回到卧室,他出现了Claudia温柔侍寝的幻想。(是的,渣男本质,其实是他对理想型老婆完全写照)。
梦境5:海边胖女人+体罚
次日他被电话吵醒,情妇生病,他虽然去探望但脑子里只想着次日面见主教的事,于是切到与主教会面,一次毫无信息量的对话,这时他看到一个胖女人从山上下来,引发他童年去看海边胖女人跳舞被教会学校体罚的记忆,男孩们用一个铜板,就能换来丰乳肥臀的Saraghina一段劲爆生猛得甚至有点吓人的舞蹈。
这段回忆应该能比较明白地展示出他对宗教既怕又敬畏,既熟悉又隔阂的状态是怎么形成的,同时体现出这次对话他原本抱着很高的期望(之前在电梯遇到主教一行人,显得既神秘又庄重,光影变换映射着圭多的忐忑与期待,甚至出电梯后仍然尾随,被助理拉住说“以后会安排你们见面的”)结果主教似乎完全没有听他在讲什么,不知所云地聊着关于鸟叫的传说。让他既失望又无措。
而这段幻想的结尾,童年圭多虽然受到体罚,但依然一个人悄悄回到海边,之前看起来似乎污秽低级的胖女人温柔地坐那里,系在脖子上优美的白纱随海风飘扬。男孩朝她虔诚地跪下,挥舞帽子,Saraghina回头报以微笑,充满感情又意味深长——圭多跟自己的童年告别了,那是他最初的性启蒙,让他见识到了异性生命的力量,在他压抑良久之后被突然打开了。
梦境6:浴室中被主教接见
这场梦境我之前没有意识到也是梦,在现场群友强哥指出,我恍然明白,确实是梦,而且正是发生在圭多与主教莫名其妙的会面之后;圭多走进公共桑拿室,周围的人逐渐睡去,说明他也进入梦中,做了一个被主教召唤的梦,怨不得这段所有人这么神经质,都对他有所诉求(看得出他内心深处是如何看待这些剧组同仁的);怨不得主教的形象这么诡异;人造光的运用也多,刻意做出一些强烈视觉刺激的画面。而且有一段非常有趣的对话:
圭多:阁下,我不开心。
主教:为什么你应该开心呢?
这不是你的职责。
谁告诉你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开心的?
梦境7:大房子中妻妾成群
桑拿段落之后,紧接着妻子来到疗养酒店,两人去拍摄场地之前就有了隔阂,当晚因为妻子的晚归发生冲突,之后白天又在露天咖啡座与情妇撞了正着,证实了圭多一直在说谎。而就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圭多幻想起那个“所有直男的理想生活”:大房子里住着他喜欢的所有女人,大家全都以他为中心,爱他、像对待孩子一样宠他、拼尽全力取悦他,他确定着房子里的秩序。(是的,非常的没良心和不知道好歹。)
这段洗澡呼应了前面童年咒语那段洗澡的梦境,以前能被小浴巾一包就被女人顶在巨大的胸上抱走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了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需要被女人们一起用大床单一样的白布抬着。如果不是马斯楚安尼,这段疯狂的百美图会被演绎得多么油腻污秽,然而马斯楚安尼却得意洋洋,既由衷又从容,既表现得非常渣,又让人真切地信服那种荷尔蒙爆发的强势。
每个女人都是那么得生动,那么得热情,那么具有表现力、富有个性和魅力,让每个形象都能在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仅是之前出现过的有名有姓的女人,还有之前出现但一直和圭多没有接触的白衣女人,甚至有其他可能并不在他社交范围但他依然爱慕着的人:空姐、脱衣舞娘……真是特别贪婪。
整段梦境得意洋洋、肆意张狂、充满想象力,费里尼确实太好玩了,用这场闹剧直白地把傻直男的梦赤裸裸、美滋滋地表现出来。而之所以这段如此大男子主义的戏让女人看了也能放心地跟着笑出来,正是因为它足够荒唐、足够幼稚、足够生猛,又足够美。
梦境8:Claudia出现之后……直至结尾
回到现实中他们在影院看样片选角,妻子被气走,Claudia来了。他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和Claudia逃到一处废墟——他想象中的Claudia依然穿着白衣,点燃蜡烛,照亮一整桌盛宴;然而现实中的Claudia穿着黑衣,也并不能和他顺利沟通。他的梦想破灭了,彻底被打回现实。
此刻却有几辆车冲过来,把他“绑架”到新闻发布会,他幻想到了最恶劣无序、不可控制的场面,并以自杀结束,这时幻想和“现实”的界限已经非常模糊了。
发布会闹剧收场,大势已去,斥重金搭起的布景即将拆除,他却和编剧进行了“电光火石”的对话,并且重新点燃了自己,这时Claudia的形象又出现了,随即大家都回来了,都穿着白衣,之后在魔术师的指引下大家开启了狂欢模式。影片高潮,并随着小丑乐队进入尾声……
其实还有多处小幻想桥段,我没有将它们没有计入梦境的序列。
比如领水时圭多把白衣护士想象成Claudia(这也是编剧之前吐槽的“泉水边的女孩的象征”),他已经进入到了创作状态,但他有感而发的想象,却被其他貌似懂行的人批评和嘲笑;
还有在剧场看样片时,想要把编剧处刑,就地吊死等等,有人说全片有11处想象,数字不重要,反正很容易辨识出。现在看来,最后提到的这几处都是非常直白的将梦境现实化呈现的小手段,没有太多高明之处,但有了那些大段落垫底,整部影片中的梦境实在丰富而且过瘾,充分展现了强烈的个人趣味和神奇的品位。想想都觉得费里尼拍这些他“真正想拍”的东西时是多么爽。
而且这种将现实和幻想无缝衔接的手法,表现了对观众的充分(过分)信任,真的是玩脱了才做得出来。
《八部半》之前甚至反观现在,在普通电影中,幻想或梦境的呈现大多使用明确的过场(例如渐隐)、音乐、色调的不同来加以跟“现实”有所区分,生怕观众看不懂。
与之相对的,费里尼丝毫不考虑观众的接受度,就这样大胆地无缝衔接,不拘一格,非常具有艺术开创性,让一旦接受了这种创意的人就会得到充分享受。
费里尼的电影里有一种非常有代表性的东西,就是对其中的人物会有一种“既嘲讽又同情的态度”(见《费利尼对话录》P17)如果理解了这种情感,就不难理解他片中对宗教、对爱情、对忠诚、对zz甚至对社会等方方面的东西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层次感,都是非常微妙、复杂甚至矛盾的情感纠葛。
《我,费里尼》里他说:“天赋就该被欣赏运用的,我认为老天赋予我最珍贵的能力就是我的视觉想象力(这个词怀疑是翻译不当)。那也是我梦的起源。它让我能够画画,也被我放进了自己的电影里。”我知道他是绘梦的天才,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做得这么充分、这么天才!
所以《八部半》是“费里尼中的费里尼”。
我一直说正是这部《八部半》让我真正爱上黑白电影,之前的我也看一些,但只把“黑白”当做“没有色彩”甚至有时会视为一种特定时代的技术局限,有些影片也因为是“黑白的”而成为阻止我打开它的小门栓;现在看过更多的、不同的黑白电影,豆瓣上标记了“黑白”标签的“看过”有224部,但现在再看《八部半》依然觉得它把光影层次处理得非常非常出色,画面充满光线勾勒出来的独特质感,很多场景非常有设计感,表现了很好的视觉品位。
有的时候,当我们说一部电影装b时,尤其是面对这样一部历经了时间的考验,穿越时代来到你面前的电影时,有没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装b了呢。费里尼在自己的影片中如此真诚,如此暴露内心的自我,用美得惊人的方式,打开了一个神奇的世界,是否想要走进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正如这部电影其实是费里尼的第9部作品,而他却偏偏要叫它《八部半》那样,其实这是一部对前作甚至前半生的总结,而最有趣的是他已经将第9部拍成了,这部电影本身成了对前面所有问题的答案,而且回答了整个世界的疑问。
让爱电影的人都做个好梦。
前天看了《八部半》,半夜听闻某人分手了。干我屁事。任何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这是成年人的常态。这是一部前三十分钟不堪忍受的电影,意大利语的陌生感和白色英文字幕与白色背景融为一体让影片中喋喋不休的对话更接近“噪声”——那个要死的满嘴空话的编剧——然而魔力在心灵感应者出现后就逐渐焕发。最后是心灵感应者在Guido的指示下牵着演员们的手把他们带上狂欢舞台——心灵感应者是全片最重要的角色,是Guido的艺术灵性,是他的专业素养,是他作为导演的能力,是他聆听与被聆听、表现与被表现的媒介——没有人提到这个点(!!)那我就提一下——感应时灵时不灵(角色自己说的),就像电影拍出来可能是好作品或者坏作品。如果这样解释,在心灵感应者出现后,作为Guido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这个人物不仅仅拯救了Guido的创作困境(他冒着暴露情妇的风险邀请妻子和姐姐加入度假区、诚实地大段展示情节完整的幻想场景……开始更加诚实,开始有意欢迎混乱元素的参与),也拯救了《八部半》影片本身——影片从这儿开始才变得精彩、有序、表述清晰了。这个人物的设置之于影片结构的意义简直就是啊啊啊啊太聪明了。
马斯楚安尼是沃肯之外我所知道的另一个完完全全猫性的男演员。一点儿都不狗。猫性人类就是那种,我完全不想睡,但想要一直放在视野里观赏,怎么看都不会烦的,稀奇物种。我好喜欢最后Claudia穿的像一只黑色羽毛的小鸟,坐在门廊阶梯上,笑吟吟地对Guido说,你戴着那顶丑帽子蠢透了,你像一个糟老头——就那么一瞬间,Guido被打回了狗形。那一瞬间他所害怕的东西如此具体,而Claudia的嘲讽如此精准地刺中了他的恐惧——他若仅仅是虚伪还没关系,因为他英俊神秘风度翩翩,充满游戏人生的活力,但如果他只是一个戴着丑帽子的老头子呢,“dirty old bloke with no self-respect”,我一直觉得贾维斯这个短语是对任何中年以上男性自尊心的致命打击。但Claudia在指控时的仪态又是如此轻盈愉快,她总是笑吟吟的——在她之前影片中的每一个女性都是绝色美人,她出现之后她们每一张脸都黯淡无光,她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太漂亮了那双带钩子的眼睛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类。这不是第一次我看到“反叛”的女明星作为压制男导演(编剧)的终极反派角色出场,就拿费里尼的两位粉丝来讲,索伦蒂诺有《年轻气盛》里结尾的简·方达,伍迪·艾伦有《子弹横飞百老汇》里的戴安·韦斯特,两个角色身上都有Claudia的影子,她们艳丽、虚伪又浮夸,她们不停地赞美身为创作者的男性主人公,下一秒又无比刻毒地嘲讽他们。只是简·方达和戴安·韦斯特的角色都已经老了,因此还有着《日落大道》里Norma Desmond的影子,她们身上存在同时是男主人公的antagonist和自己故事的protagonist的矛盾;而Claudia则完全是为了Guido而存在,她依然年轻美丽,她在指责Guido虚伪的时候,自身依然是一个无需被解开的谜。
另外几个好玩儿的点:
Guido给情妇Carla画眉,他想要更野性、更像个坏女人的吊梢眉,fine,但后来我们发现他画出的那两道倒竖的眉毛原来是取自他童年痴迷的那个肥胖舞女。最后试镜片段放映,我们也能看到给Carla一角试镜的演员们越来越丰满,到最后甚至出现了双下巴,可见随着Guido更诚实也更残忍地挖掘自己,Carla作为童年舞女性幻想的替代品身份在他想要拍出的电影中也愈发明显。
Guido从最开始在洗手间里就有突然“坍塌”的动作,这一动作在我印象里片中出现了至少三次,第二次是他独自走在酒店长廊里,最后一次则是结尾失控的幻想中自杀前被制片人架着胳膊去见媒体——直到最后一次我们才看出来他之前没事儿就突然原地collapse是在干嘛,就是小孩子耍赖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嘛。马斯楚安尼实在太帅了以至于Guido很多小丑式的动作被他做出来总还是优雅大过滑稽的,不过另一方面呢,Guido真的是一个很搞笑的角色,油嘴滑舌不负责任且日常无赖,如果不是大帅哥来演可能会十分猥琐。
所罗门王般豢养妻妾的幻想场景,从众女其乐融融到Guido抽着鞭子平定叛乱,绝对是我看过的所有电影里做梦做得最精彩也是翻车翻得最滑稽的一次,一边想要敲敲费里尼那颗大头喊醒醒,一边又觉得你看他都翻车翻成这样了是不是要原谅他……何况姐姐的角色始终在场看热闹,骑着楼上的栏杆,姿态酷炫地睥睨Guido并予以嘲讽,这让戏里戏外两位导演既保持了诚实与无耻又展现了清醒和自反,放在2020年依然不至于被女性主义打倒,太成功了。
成年Guido目送父亲走下坟墓的幻想场景里,他穿着一件很漂亮的黑色斗篷,我一开始以为是死神或者戏服(对应在同一场景中突然出现的制片人)之类的,还蛮讽刺的,后来发现咦这不就是小Guido的教会学校制服嘛——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这喻意变得清晰明确,顿时没意思起来。
试镜放映那场真的很飞,从这儿开始这片子开始变得非常intense让人喘不过气,制片方要求Guido说话,可是他连脸都不想露——从始至终不断压低的帽檐,关键时刻二话不说戴上的墨镜,澡堂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妻子和情妇相遇时他躲在报纸背后,最后与Claudia开车兜风时则甚至整个人都埋没在了黑暗里——更不要说讲话了。从影片一开始所有人就都在向他索取意见,编剧(“你这片子是不是我想写的意思啊”)、情妇(“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美国来的批评家(“意大利究竟是个天主教还是cmmnst国家”)、女主演(“告诉我我的角色是什么嘛”)、找了女大学生做情妇的好友(“我还年轻还有追求刺激的权利对不对我需要你的安慰与认同”)、教会学校的神职人员(“你知不知道看那个女人跳舞是下流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小混球”)、制片人(“这些试镜演员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直到最后幻想中的媒体(“你这破片子还能不能拍出来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你是不是个骗子blablah”)——这么看来他的妻子反而是最体贴的,全程叫他大骗子赶快闭嘴嘻嘻——废话,作为创作者而且是一个创作团队的领导者他不说话拿什么领钱,他说话是天经地义的,他不要想逃避说话的责任,但他开口就是谎言——闭嘴就是胆小鬼——他可太难了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Guido是真的很好玩儿,从他穿过整个酒店大堂对制片人那谄媚又潇洒的一跪我就爱上他了,这个角色太无聊又暗搓搓有病了,马斯楚安尼是完美的。
费里尼代表作,奥斯卡最佳外语片.①展现导演创作与情感危机,将梦境,回忆,幻想与现实无缝交织,虽意识流,仍适用精神分析;②古典乐和Nino Rota配乐,喧嚣而梦幻;③芭蕾舞般精妙流畅的移动长镜;④开篇塞车,飞翔,拽入现实;⑤童年的妓女艳舞与惩罚;⑥妻妾成群,浴巾裹挟;⑦被[地下]借鉴的大团圆结尾。(9.5/10) | 20230218费里尼回顾展大光明4K大银幕重温,尽管确乎是意识流化作品,但其实并不需要你我去分辨本已契如梦境的电影中的幻真虚实(一如林奇和布努埃尔的不少作品),尽管部分段落颇让人不适,但不得不承认,在对创作焦虑、情感危机与内心矛盾的呈现上,费费已足够坦诚和浪漫。
2010-3-4 19:25:35 8/8.2(27308)#168 主线其实挺清晰的,太多零碎就看个人悟性了,从茫然到找着北,直接感受就是一个由安眠药到兴奋剂的过程。
印象最深的是那段舞,一段在别的影片中成为经典的舞蹈,那部电影叫《低俗小说》
看不懂,惭愧
费里尼我不费劲理解你了
算是第一部看完以后一点都没看明白的电影,不明也不觉厉(费里尼真是欺负脸盲,看豆瓣剧情解析说什么“梦境中xx的脸突然转变成xx的脸”,在我看来那分明就是一张脸啊!)
文本上是《朱丽叶与魔鬼》和《女人城》的先行版,暨,费里尼对女性、对自我、对普世婚姻道德观的一次影像反刍。形式上是以象征主义的场景设置、并以诗意的、戏剧的、角色的内心独白,搭建出影片的感知节奏,从而达到一种形而上写实主义的高度。一部完美的旋涡式的内心自我凝视电影。
第一次看是少年时租借的英字意声VCD,完全是被影像折服的三个人渡过一个洗礼般的下午。他们看到大腿就嘻哈,我却整个人懵掉。 第二次是电影节,特地定了票子和Zoe同去国泰看大荧幕~ 好多大妈大叔....掌声雷动,气氛冻人,简直费里尼重生出席premier幻觉....
我给费里尼跪了!!五星电影的标准被这片子推到新高。我其实看过布列松就不惦记特吕弗了;看了法斯宾德则意识到文德斯的局限;看完这部,果断抛弃安东尼奥尼!
表现自我的现代主义,突破线性叙事结构,戏中戏双重镜像结构复调合鸣,两条心理动作线;诗性现实主义,马戏团式人工布景,戏剧化表演,大量闪回幻想与梦呓,漫画构图
#重看#@影城;将最隐秘的心声铺陈银幕,模糊现实梦境、画框内外的界限,剖析精神世界的焦虑和向往;永远沉醉的童年,永远的小丑和马戏团,永远的肥女和少年,感谢你代替我们在银幕上做了一个永不消失的、巨大的梦;光线的分割、场面的调度无与伦比;后半部越来越棒,结尾完美的闭合。
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看《九》,才把这部如雷贯耳但注定看不懂的意识流神片翻出来膜拜一遍。看的过程实在很挣扎很痛苦。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真是没有安全感。直接导致我看片过程中坐着睡过去——喝咖啡——歪着睡过去——出去洗脸——趴着睡过去——开窗吹冷风……唉, 我承认我完全没有文青素质!
迷影的极致是仇影 大师必须得有一颗大心脏 经得住创作对心力的透支 这是费里尼写给电影的一封血书 过往名誉的负担 制片方与剧作者的挟制 与演员的复杂私交 媒体的嘈扰 这一切让外表光鲜的大导演在创作上寸步难行 而长期的拍戏经历又让他在现实中彻底迷失自我 造梦师为梦境所困 甚至无法感知真实的爱情
太过于意识流,很容易被理解成装逼。这部可以看作是费里尼的自传,加入了大量的自我情感,观影过程难免备感枯燥。 梦在费里尼的电影中得到强烈的体现,他对梦的表现可以与费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相媲美,把情节和人物分裂成梦、意识流的碎片。但事实上费里尼更倾向于接受较为宽容的荣格的某些观点,在结尾处主人公基多建构新秩序:残缺的欲望与纯洁的灵魂握手言和。重回世俗生活,认清残缺本质,在交流与宽恕中继续生活。电影开头基多面临诸多困惑,不知何去何从。在秩序和纯洁面前,他欣然接受了荣格的观点,认同人性和人格的残缺,承认阴影的合法性,并与孤独、虚无握手言和,以喧闹的庆典致意残缺的生活。这部看起来没有情节的电影,其实是通过视觉画面向我们展示人的普遍问题与费里尼的选择。
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创者之一
费里尼在谈到他的电影《八又二分之一》时说:我要描写的是由无数折磨人、不断改变的迷宫组成的人生。人就像涉足在记忆、梦境、感情的迷宫中,而日常生活也是一个不断纠缠着记忆、幻想、感情、过去与现在种种事件交叠的迷宫。
怎么没人告诉过我这个片子这么好玩,要不我早看了!!!!喜欢呀!!!嗯,我看过的老费的第一部片子,以后也会看下去的!(后来,我讲了老费的名导主题季~~我觉得我的诺言实现了~~2010.11.12凌晨加)补充,是这个片子让我真正爱上了黑白电影。我才明白黑白片也可以拍得这么有光影
我再也不怕那些未知的真实了
精妙绝伦的开场。大多数人做梦,只有他能把那些稍纵即逝的东西拍下来。发亮的黑白画面上总有一种地狱般的天堂的感觉。人生就是一场不眠不休的马戏,时间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你
难懂的电影通常分四种:本身装逼,被识破;本身装逼,观者以此装逼;本身不装逼,观者也以此装逼;本身不装逼,观者以为识破了它的假逼。我觉得本片属于第五种:本身不装逼,观者想装却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