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的后半部分,我们了解到,女主角的创伤是为了掩盖那个真正的创伤,那是一个男性系统性的压迫、统治女性的场景,权力的场景。在这里她是否有意促成了那个表层的创伤是无关紧要的。而随着剧情的推进,我们看到那个真正的创伤,实际上与一个贯穿全片的元素纠缠在一起,那是一个使用表达恐惧的镜头语言拍摄的东西——伊登森林——伊甸园的借代(metonymy),也即回溯的原初场景。也就是说,那个藏起来的真正创伤和显在的恐惧对象,是绑定在一起的。大自然/人的本性(nature)是恐怖的,但是如果没有男主角代表的那种“秩序”,其恐怖就不存在了,其邪恶也不存在了。
我们很容易看到男主角——女主角的伴侣,死去孩子的父亲,拙劣的心理医生——代表着那种统治的权力。在现代社会,这种统治的权力已经披上了科学、理性、中立的外衣。男主角的台词:“你的论文应该批判那些内容(人的本性是邪恶的,女性也一样),你却拥抱它?”这是典型的权力话语,它看起来允许批判,其实是把批判控制起来。到了这里故事已经很清楚了。故事开头儿子的死,打破了女主角在面临真正创伤时建立的幻象,真正的创伤首先显现为森林的恐怖,之后她逐渐找到了面对创伤的方式,那就是行动起来,融入森林,化身为和森林同样的恐怖,这样恐怖就变成实体的暴力施加到男主角身上了。
还有一个有趣的信息,那就是代表着秩序的男主角,一开始对森林是没有任何感触的。这个强迫症的压抑,直到他遭遇了真正的森林——在看到超出他理解的东西,包括三乞丐的时候只是有些惊讶,到了女主角开始施加暴力的时候,才彻底宣告破灭。这里必须提及,在影片开头Lascia Ch’io Pianga响起的时候,森林里的元素全部包含在城市的生活画面里,橡子雨体现为淋浴,狐狸洞表现为洗衣机,三乞丐则直白地体现为三乞丐的雕像。男主角对着一切熟视无睹,一如他踏入森林后对森林的常态熟视无睹。他自信地说“你的痛苦毫无反常”。现代的统治秩序就是这般强迫症式的自信。秩序否认有它本身之外的东西存在,也否认它内部的外部——这才是真正反基督的,反对福音书里的那个解放性的基督的。
在影片的结尾,Lascia Ch’io Pianga再次响起,画面变成黑白,秩序的化身男主角,也像女主角一样融入在恐怖的森林之中——当然它现在已经不再恐怖了,无数个消去面孔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无论如何,即使黑白的画面代表着一种不可能性,这都是一个糟糕的结局。这是虚假对立的和解。真正的对立从来都不在秩序与无序之间。真正的对立是两种秩序——有问题的秩序和在里面尚未成为秩序的秩序。解放的力量从来不是杂多,不是森林,不是大地。解放的力量只是暂时以杂多、森林、大地示人,它们不是要走向毁灭性的冲突,而是将要替代旧的秩序,形成新的秩序。到了这里就可以看到,电影结局的那个不可能的和解,旧秩序化身的男主角与自然和解并且与千千万万个女人和平共处,这只是一种多元共存的幻象。确切地说这不是和解而是取消,男主角逃遁到了一个他尚未出生的史前,回到了伊甸园还没有痛苦的时候,以此否认男权秩序的罪责。
我们不能设想一个失去了恐怖的大自然。抗拒男权秩序的第一步是承认大自然现在,以及可以想象的未来都是恐怖的,这个恐怖部分地是秩序本身的效果,也部分地是秩序所排斥的外部。我们只有在这个恐怖的现有基础上,也即秩序本身的基础上,才能建立新的东西。
刚刚看完,因为是白天,所以不仅可以在屏幕里看到电影的画面,还可以看到我自己的影子,这是很奇妙地体验,我的脸出现在提的电影里,和里面的画面重叠,好像我在观看这部电影/看他时,也在观看我自己,同时好像我自己也在被他观看着。
几乎从96年的《破浪》开始,他的影片中总有一位轻飘飘的、孱弱的女性在受难,她们之中或许被黑暗可怜地吞噬,或许坦荡地融入黑暗,但无论如何,提在注视,提在歌颂,他是一位真正的女性主义艺术家。
除此之外,他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大师。
超高速镜头、分章、宗教、女性、极少数但恰到好处的配乐、为重点强调而突然放大的镜头、还有芋泥教会我的新知识:跳轴——他真的可以用他的镜头、视听语言操纵观众的情感,可以精确地让观众感受到他想表达的,而非空洞的画面堆积,他在讲述、在刻画,用一场精心设计的视听盛宴娓娓道来,将他的私人感受、情绪和痛苦进行外化、扩散,直致蔓延到每个观众。他在拓宽电影边界,每次看他的作品都能看到电影新的生机,每次看之前都好期待,因为知道提肯定又有新东西来震撼我了。
好崇拜提,好爱他,只是他的作品我都看完咯(smug face),对提的爱要告一段落咯,希望67岁的老头还可以创作新作品!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黄老师电影院],ID:huangfilm
夹叙夹议,特别介意被剧透的,建议先看过影片。
影片开头是唯美的假日一刻:亨德尔的咏叹调、黑白色的慢镜头、男女激情交合(器官特写都美得像艺术品)。
*此处插入歌曲:SarahBrightman - LasciaCh'ioPianga
*公众号里有最完整文章排版
接下来发生的,却是任何一个为人父母者的梦魇。
幼童爬出婴儿床、蹒跚着经过做爱的父母,一路蹬到了窗台上。
平行蒙太奇中,窗台上的孩子望着飘落的雪花一脸神往,工作着的洗衣机持续地发出噪音,女人被男人压在身下销魂地喘息。这场悲剧对父母来说,注定后知后觉。
慢镜头,使这个残酷事件形成了新的“感情长度”。我们在其中投入越多感情,就越觉得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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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痛不欲生,晕倒在孩子的葬礼上,住进了医院。丈夫,身为心理医生,认为妻子的反应非常“正常”,根本不算“病”、不用吃医院医生开的药,强行带妻子出了院。
他准备按专业心理治疗的方法,引导妻子康复。
从说出自己最惧怕的东西开始,然后面对恐惧,从而治愈。(常年饱受抑郁症折磨的导演,有固定的心理医生。影片中男人对妻子使的招儿,都来自导演的心理医生对他的治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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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说自己害怕“伊甸”——这家人度假小屋所在地的森林。(这片森林的名字,暗喻《圣经》里的伊甸园。)
治疗在前往目的地的火车上就开始了。男人运用心理催眠术诱导坐在对面的妻子想象进入森林的境况。
悲剧发生之后,女人曾责怪男人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甚至大喊,“孩子的死活对你来说根本没区别!” 不禁又让人想到之前妻子对丈夫说,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已经能下床了。
是啊,爱是两个人做的、孩子是两个人生的,为什么痛苦的只有女人?
可想而知,在孤独中,妻子想象的自己,在幽暗的森林里也是孤身一人的。她高亮的身影缓缓在林间移动,像个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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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真实的探索。男人带着妻子在林间做各种心理练习。
同时,诡异的事件不断发生。
草丛中,男人撞见一头难产的母鹿。而夹着死胎跑开的母鹿,让男人联想到“带着”死去儿子一起活着的妻子,也预示了故事更加血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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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橡树的果实不断落在屋顶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冰雹,也像有什么在不停敲门。
女人说这些落在屋顶上的橡子是在为即将死去的事物而哭。
男人冷漠地反驳,橡子是不会哭的,你和我都清楚,恐惧就是这样的,只会影响你对真实事物的判断,其它什么用都没有。
“自然是撒旦的神殿”,女人说。
她所指的“自然”并不是大自然,而是指人性自然(human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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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女人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
而无需再“救世”的男人,眼中却充满了忧虑。
他又遇到了奇怪的动物。这次是说人话的狐狸。
听到动物说话,会联想到童话。抱歉,尽管导演也来自丹麦,但他的作品要比安徒生暗黑得多。
狰狞的狐狸开口对男人说:“Chaos reigns(混沌为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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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开启了什么。
男人在小屋的阁楼里发现妻子之前闭关写论文的研究材料——关于女性被大规模屠杀的图片和文章。(中世纪时,男权主义至上的基督教将所谓的“原罪”全部归到女性身上,进而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处死“女巫”事件)
追寻妻子的研究轨迹,男人发现在儿子意外死亡前,妻子的心理应该已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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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询问妻子当时的研究情况,却发现在看了这么多女性被迫害的资料后,妻子反而得出了“女性本身是恶的”的结论。
因为这句台词的“政治不正确”,当年的戛纳评审团给这部片颁了个“反奖项(anti-award)”奖。
另外请注意,在这场关于中世纪女性被屠杀的讨论中,丈夫反对历史男权主义者,而妻子却认同了历史男权主义者,将“原罪”算到了自己头上,乃至后面对自己施以极刑惩罚。
当然,大概也可以进一步猜测,妻子有可能被男权文化洗脑成了自我厌恶,像当今一些患有“厌女症”的女性。
对有孩子的女性来说,情况往往更特殊一些。
导演说他非常理解片中妻子的痛。他说,“负疚自责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有些女人会因为强烈依恋她们的宝宝而拒绝和丈夫发生性行为。为人之母、性爱以及死亡,这三者之间紧密联系,相互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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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每次认真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妻子总是试图跳到他身上干一场,而男人都以治疗期间不适合做爱而拒绝。这些情节暗示了妻子其实一直在抵抗“被救”的状态,而丈夫拒绝一切妻子可能驾驭他、使他失去理性的可能。(像是历史上,男性责怪“女巫”太魅惑,使他们丧失理智)
女人要丈夫在做爱过程中打她。丈夫拒绝。女人说你不打就是不爱我。丈夫说,那我就是不爱你。
女人愤怒地跑进森林,躺在地上疯狂自慰。仿佛化身为历史上的女巫。“传说这样可以免下暴雨”,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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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报告说孩子的足部骨头畸形。
男人在重新检查了儿子之前拍的若干张照片后,发现了不寒而栗的真相——妻子一直在故意给孩子穿反左右脚的鞋。
原来在这个家里,有强烈控制欲的不只是扮演“救世主”的男人,妻子也一样。
为了妨碍孩子太顺利地行走(离开她),她故意让孩子的脚变形。
而为了阻止发现真相的丈夫离开她,她采取了更极端的暴力。
丈夫一直没有成功问出的妻子恐惧金字塔的顶端,原来就是妻子自己。这个女人最害怕她自己。
事件终于滑向无法控制,本该是度假胜地的自然森林,转变成撒旦的地狱。
“在大自然里我总是感到十分的幸福。我既捕鱼也打猎,还做其它类似的事情。很多人家里都有那幅大同小异的绘画——画面上有一片林中空地,空地上有只鹿。其实这种挂在很多起居室里的艳俗画场景和生命的现实格格不入。森林就是各种各样动植物相互残杀的现场,是巨大痛苦的所在地。就像影片里的那只狐狸所说,那是个被混沌统治的地方。可有意思的是,人们把这个事实上的屠宰场幻想为牧歌田园,并且挂在自己沙发的上方。”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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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晕晕乎乎、阴郁恐怖的爱伦·坡式表现风格,既是导演有意追求的艺术目标,也是因为在拍摄此片时,导演正处在抑郁症发作的状态(拍片前,他刚从住了2个月的精神病院里出来,并没有完全的痊愈)。
尽管在访问中,导演曾暗带炫耀地说,“女主角本人特别腼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愿意为我在森林里自慰”。但其实在拍摄时,他几乎不清楚自己在拍什么。影片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自顾自膨胀着。而演员们也非常给力地托着它,再加上神级的摄影师、后制剪辑等部门的配合,最终诞生了一部无法被模仿的奇作。
“拍《反基督者》的时候,我就是觉着自己周身无力。甚至只是呆在拍摄现场都成为一件很难的事。一般我总是会在充实影片理论基础上下更多工夫的,但这回我没能做到。由于手抖得厉害,我连摄影机都拿不住,真是自卑透了。抑郁症给身体本身也造成了伤害,很多我当时手写的东西,像日记什么的,如今连我自己也看不懂了。”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导演的这段话,让我们联想到男人在阁楼上翻看妻子笔记的镜头。
除了心灵混沌,导演也把他亲身体验过的神秘主义的力量放进了影片。
“我曾经做过几次体验萨满文化的旅行,和动物们进行交往和沟通。 那是一种实践,一种原始民族的仪礼。村庄里的萨满巫师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宇宙空间里,在鼓乐的陪伴下进入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为的是能得到疑难问题的解答。我自己也实践了几次,获益匪浅。就像进行了一次不用致幻剂也能如梦如幻的旅程,其间真是光怪陆离,但又绝对合法。24小时,茶饭不思。”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导演的萨满经历,幻化为片中被称为“三个乞丐”的动物:鹿、乌鸦、狐狸。
“三个乞丐”可以看做是对“东方三圣”的暗黑回应。
《新约》中说, 耶稣诞生时,从东方来了三位博士,带着黄金、乳香和末药,其中黄金是献给君王的礼物,乳香是献给圣者的礼物,末药是给将死之人的。
导演用这种方式解构了圣经文本,也呼应了影片“反基督者”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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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名字——《反基督者》,从尼采的同名作品而来。
在尼采看来,基督教是反自然的,而“任何形式的反自然都是堕落”。
所以,在这里有一个比较绕的、负负得正的逻辑。
还记得妻子说“自然是撒旦的神殿”吗?反human nature的是上帝,而撒旦(妻子)正是片名所指的“反基督者”。
这里的“基督”不专指“耶稣”,而泛指男性救世主们。(本片“丈夫”的扮演者Willem Dafoe曾在1988年的影片《基督最后的诱惑》里扮演耶稣基督,也从侧面佐证了导演的本意)
所以,影片看似借女人的嘴贬低了女性自身,实则是在歌颂女性、歌颂自然、歌颂反基督者。
而被男性同化而牺牲的妻子,及千千万万女性的尸体,春风吹又生,换来了更多女性的自由(回归自然)。
我们可以认为导演在拍片过程中把自己代入了影片中的“妻子”,是的,那个女性角色。
“在所有我的影片里我都是那个女性。男人相当的愚蠢,他们会毁灭一切。我不怕在这里如此这般的讥讽我的同性。事实上,进入女性角色对我来说是件非常自然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我很女性化。” —— 导演 拉斯·冯·提尔
而更偏向影片里的女性角色几乎成了导演过往作品的一个固定模式。
没错,导演只有倾向,而没有明确的结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拉斯·冯·提尔 的早期作品着重于表达毋庸置疑,意在消除观点的肿胀;中年起,则开始学会怀疑,化身为女性角色的他,与实际身为男性的他,站在矛盾的对立面来回拉扯。《反基督者》是这样,后来的《女性瘾者》也如此。
你会经常看到男女角色在他的片中讨论哲学层面的问题,而拍摄作品的过程就成为导演探索自我的疗法之一。
很难说导演100%是片中的女性或男性角色,人性是复杂的,也是可融合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影片结尾时,丈夫以之前妻子的幽魂状态独自穿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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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影片愈演愈烈的色情、暴力、政治不正确,会碰触到一些观影者的心理底线。而本片在当年也引发了很大的争议。不仅普通观众接受不了,还有宗教团体跑去影院大规模抗议。
拉斯·冯·提尔 却一向是特立独行的人。
他的电影为自己而拍。
于是,他不担心争议(据说今年的新片在戛纳放映时,又有超过100位观众提前退场,因为电影中“恶心”的内容:爆头小男孩儿、切割乳房、拿铁丝把死人的脸硬拉成笑脸),也不担心戛纳的评委讨厌他(2011年他去戛纳时说,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希特勒、理解纳粹。从此,被戛纳公开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物”。禁了7年)。
他说他的电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观众能不能理解它不是大问题”。
就像,你也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世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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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较复杂,纠结的导演本人也不一定有明确的答案。我写出来的只是一个角度的可能性,期待你们的新鲜解读。
参考资料:
◆李洁 张蒙蒙:论电影《反基督者》中自然与理性冲突下的心理认知
◆曹祎娜:爱恨同根,欲孽同源——《反基督者》一场华美的悲剧
◆游毅杰:升格之美 —— 电 影 《反 基 督 者 》中 升 格 镜 头 的 美 学 功 用
◆(德)托马斯·阿贝斯豪瑟; 王芳妮 译:男人毁灭一切——拉尔斯·冯·特里厄访谈
◆(美)拉里·格罗斯;曹艺馨 译:反基督教廷六训——非立非破,拉尔斯·冯·特里厄的新片,一位大艺术家的作品
◆(法)洛朗·蒂拉尔;张颖 译:拉尔斯·冯特里尔的大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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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R级的,却单纯无比的青春 性感肉搏的力与美 天生地梦,梦死醉生
原创:黄老师
公众号:黄老师电影院(huangf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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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冯•提尔电影中的尼采——以《反基督者》为例
原以〈拉斯•冯•提尔的《撒旦的情与欲》〉为题刊登于 台湾 哲学新媒体 2019.01.04
2009年,拉斯•冯•提尔(Lars von Trier)带着他的《反基督者》(Antichrist)来到了戛纳,虽然本片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奖,但当片尾出现“致敬塔可夫斯基”时,仍然遭到了嘲笑、嘘声,以及非议。一向以性与宗教为主题的冯•提尔在《反基督者》中可谓将这两个主题共同推向了极端,由此所引发的道德争议乃至生理不适自然可见一斑。然而这也使得这部影片成为冯•提尔最具哲学性的作品,因为正是在极端与越界的情境下,真正的思考才能够得以展开;也正是在观众“无法接受”与“失去安全感”之际,换言之在一种情绪性的压迫之下,才更能够使人去追寻这种“无法接受”背后的根源,从而反思那种所谓的“安全感”是否只是虚幻的外衣。
影片开头的故事非常简单,一对男女沉浸在性爱的欢愉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孩子爬下床,而从窗口掉下死去。丧子之后,女人无法摆脱她的伤痛,于是身为心理咨询师的男人试图透过心理治疗的方式治愈女人的伤痛。这个开头看似简单,且电影画面唯美至极,然而当电影取自尼采晚年的同名作品《反基督者》时,却使得我们必须去思考这个片名所象征着的意义。冯•提尔其实早就受到尼采的影响,在其早年的自传式电影《埃里克•尼采的早年生活》中他就将自己比喻为尼采。而尼采固然终其一生反对基督教,但是基督教之于他的意义却不只是宗教上的。当尼采将基督教视作是“民众的柏拉图主义”时,事实上他批判的乃是整个西方形而上学-基督教传统。影片开头孩子的死亡,正是试图揭示出情欲的原罪,并且这种情欲的原罪被归咎于女性,一如曾在伊甸园里发生的一般。而当男人试图透过一种理性学科(即心理治疗)去治愈女人时,理性、权力与男性这三个概念开始汇合,并且为这部影片奠定了基调。换言之,“基督”在影片中的含义并不仅仅是宗教意义上,它同样象征着理性、权力与男性,而冯•提尔的问题视野也由此扩大为对整个西方文明的思考。
男人对自己所从事的心理咨询这门学科保持着自信,在他眼中,这才是科学,而它能够治愈女人的伤痛。然而问题恰恰在于,情感性的东西究竟能否被理性所治愈?如果能,又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治愈?19世纪是学科分化的世纪,众多学科纷纷独立并逐渐树立起一套学科标准与学术话语。然而在尼采看来,过多的知识追求不但无益于我们更有可能带来伤害,这正是他写作《快乐的科学》(die Fröhliche Wissenschaft)的原因。“快乐的科学”,这本身似乎就是一个矛盾的语词,但这正是因为尼采不希望学科变得过于的理性化,因为由此一来,这些学科都将变成我们知识的对象,而与我们的实际生命毫无关系。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这个女人看来,男人是疏远于她与孩子的,仿佛“咨询理论比孩子还重要”,因为在这个制式化的治愈过程中,女性已经被对象化了,她变成一门学科的对象,而不再是活生生的人。
男人要求女人说出自己最恐惧的事物,女人说那是森林。但有趣的是,女人恰恰最喜欢去森林,有一年暑假女人正是带着孩子在一个叫“伊甸”(Eden)的森林里写作她的论文。于是乎,男人试图带着女人重新回到那片森林,试图由此治疗她。“伊甸”这个名字当然令我们想起了《圣经》中的伊甸园(The Garden of Eden),并且伊甸园在《圣经》中有时又会被叫做花园之树(Trees of the Garden),可见重返这片森林的尝试正是重回伊甸园。尤其导演在这里使用的模糊影像的手法,更让人注意到,这个地方可能只是一个隐喻、一个象征性的处所。
回到伊甸园,回到森林,也意味着回到自然(nature)、回到本性(nature)。然而本性却有着不同的解读,在基督教看来,人的本性无辜且善良,正是夏娃的情欲使得原罪降落到人身上,由此情欲本身似乎就是有问题的,这也呼应了影片开头的内容。而对于影片中的女性角色—那个女人—而言,回到自然某个意义上正是回到自己的本性,尤其在理性/男性的“治愈”下,(如我们在后面将会看到的)那种本性的释放与反抗将会更加激烈。在此,男人认为回归自然有助于女人病情的康复,本身就可以说预设了男人相信自然/本性是善的,然而对女性却不尽然。影片中有一个小小细节,那就是当两人走进森林时,女人说她的脚好烫,而男人则丝毫没有感觉。这其实就指出了,两人对于这个森林的反应是不一样的。一向秉持理性科学的男人开始逐渐无法理解森林里发生的事物,当橡树籽掉落时,他立刻警觉;当手上沾满橡籽时,他急切地把它们除去,这一切早已背离了他原本所希望的透过亲近自然来达到治愈的效果。而这也意味着,在理性之外总还有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从影片的第二章开始,我们第一次看到女人当时所写的论文的主题,那就是关于近代欧洲历史上的女性屠杀(Gynocide)或也可被称之为猎巫事件,主要发生在16至18世纪。最初这仅仅源自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或是对某些巫术的害怕。然而这种巫术的可怕却逐渐与肉体的情欲联系在一起,而最代表肉体情欲的自然是女性,因为正是她们没有禁住诱惑而使得人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自此,女性便与情欲、魔鬼划上了等号,而导致在几个世纪里近十万的女性被这种宗教性的信仰屠杀。其实女人在这座象征伊甸园的森林里写这篇文章本身就是一种反讽,本身就是在讽刺那以纯洁之名而行邪恶之事的宗教与道德。如同女人对男人所说的,“自然是撒旦的教堂”(Nature is Satan’s Church),如果撒旦也有教堂的话,那就是在自然/本性之中。然而这本性究竟是如伊甸园般的纯洁无瑕,还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接受本性中魔鬼的一面?事实上情欲与情绪并不能算是魔鬼,只是根据那种理性化与道德化的人的形象,它被诠释为魔鬼了,或至少是某种令人不舒服的东西。于是,冯•提尔想的自然也不仅仅是基督教的问题,而是与尼采一样,思考现代“人”的问题。尼采在《道德的谱系》(Zur Genealogie der Moral)第三章正是批判基督教的禁欲主义理想(asketische Ideale),这是一种彻底否定生命的理想,在这种理想之下人将非人。
女人告诉男人她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然而男人却向她揭露她内心的状态。那就是在男人看来,女人无法对自己的体验做出理性的解释,所以才将伊甸想象为可怕的地方,所以才逐渐走向失控,然而女人却已逐渐无法忍受这些。这就好像女人谈及能够活几百年的橡树,当橡树籽掉落时就像“即将死去的事物的哭声”时,男人却说这仅仅是“童话”,“橡树不会哭”。这让我们再一次看到,当女人以非理性的思维描述她的经历与想象时,男人却试图重新用理性科学来“治疗”她的这种怪念头。
当男人终于在阁楼上见到女人曾经所收集的关于女性屠杀的资料,他开始意识到女人的不正常并非仅仅是由儿子的死所造成的,这或许也跟她的论文有关。于是试图再一次进行治疗,在男人看来,女人将“迫害女性的邪恶事物理解为女性是邪恶的”这是有问题的,然而女人却并不想进行这样对话,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每次的所谓治疗,几乎都是无疾而终,因为归根究底在女人看来男人根本就没有理解她,并且也没有理解到在女性屠杀的历史事件下,女性正是被理解为邪恶的。然而男人却仍认为“善恶与心理治疗毫无关系”,那种所谓的“邪恶仅仅是执念而已,而执念不会成为现实”。但是这当然是善恶问题,这就好像夏娃所吃的知识树上的苹果,正是分辨善恶的苹果,唯有在善恶的价值评判之下,才能有所谓在大屠杀中女性是邪恶的或情欲是恶的这样的想法。
影片中将理性/情欲、男人/女人处于对峙的概念之下,其实也已经延伸到了权力/被宰制这样的范畴之下。表面上看是男人为了治愈女人,但潜在地却奠基在“你得听我的”基础之上。这就好似在基督教博爱的历史背后流淌着太多的血,一种普遍性的宣称背后总是存在着暴力的因子。于是,女人必须进行反抗。这种反抗第一次体现在女人以上位姿势与男人做爱,在要求男人打她被拒绝之后独自跑到橡树下自慰,换言之,这是对摆脱男女关系的尝试。第二次的反抗则更为决绝,直接用木棍重击阳具,并在男人无意识的状况下帮助他手淫,换言之强暴了男人,这次则是更彻底的两性关系颠覆。决绝的反抗伴随着决绝的视觉冲击,或许冯•提尔正是希望用这种不舒服的方式让我们看到这场斗争的残酷所在。
女人指出当三个乞丐到来时,会有人死去,这又是一次对《圣经》的改写。影片中的三个乞丐指的是鹿、狐狸和乌鸦,分别对应影片的三个部分,即伤痛(grief)、痛苦(pain)和绝望(despair)。在《圣经》中,耶稣诞生之际,有东方博士带来三个礼物,分别是黄金、乳香、没药,某个意义上它们象征着尊贵、神圣与痛苦的减轻。可以看出,影片中的三个乞丐恰恰与之相反,且预言着死亡而非诞生。影片中男人始终无法理解那些动物的意象,因为这些阴暗的象征物显然超出了这个相信现代科学并保持着某种乐观心态的人。他试图借由这种——或许可以借用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所说的——乐观主义来治愈女人内在的那股“阴暗”本性,而这种“治愈”,一如我们已经说过的,事实上是以理性的方式将女人对象化了。女人的反抗终究未能成功,男人拔去了腿上的钢条,将女人掐死,并最终用火烧死了女人,而这其实正是早期近代屠杀女性的常用方式。这也让我们看到,事实上影片中的男人正是基督的代言人,这不只是一个极端道德化了的人,也是极端理性化了的人,一言以蔽之由西方传统所呈现出的人的形象。冯•提尔的“反基督”所攻击的其实正是这样一种人而非人的形象。
影片的结尾众说纷纭,然而无疑以男人的胜利为告终。这或许表现了冯•提尔悲观的那一面,那就是历史仍将以这种方式继续下去,且上帝也并未死去。或许这对许多人而言是一种更好的选择,也亦如尼采所言“人宁愿意愿虚无,也不愿没有意愿”,人总是在寻找着坚实的大地寻找安全感。而影片中疯癫的女人却带给人一种不安全感,一种彷徨失措,以至于在男女的斗争结束之际终于能长吁一口气,因为那意味着秩序的回归。然而,在看完整部影片、在这种越界式的思考之后,我们不应再将秩序当做理所当然的安全感给与接受,而更应看到秩序背后的压制与某种人性的丧失。一部好的电影,未必在于它提供了答案,而在于能够将观众迫近临界点从而展开必须的思考,至少冯•提尔的《反基督者》做到了这点。
影片不仅仅保持了拉斯·冯·提尔在视觉效果上的诡异和黑暗,在主题的黑暗和离经叛道上也大大超越了他此前的作品。
太惊世骇俗了,冯提尔疯了!
真疯真装!!!!!!还塔尔科夫斯基啊,算了吧!
为禁而禁就不要说教了 干吧/我是重口味 这100分钟毫无反应地过去了
献给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不是拍给俺这种俗人看的,表示欣赏不了
#重看#疯提尔献礼老塔之作,梦魇般的惊惧,在人类起源之初的「伊甸园」中发酵升腾,再次被疯子的极端生猛而惊心动魄。失婴夫妇指代了整个人类社会两性关系,一方以另一方为学术研究标本,另一方则在论文索隐中潜入心灵至暗处,「女巫」作为中世纪标识延续至现代社会的恒久性。从文明世界遁入黑暗森林,「自然」与「本性」终于实现一体,人类作为万物生灵一分子,亦在无序混沌圈内。
重口味什么的最爱了…豆瓣第一篇影评下的评论比较精彩,我接受的是两个人都是antichrist,女方的自然违背了理性,男方的裁决违反了慈悲,导演把故事设置在“伊甸”的森林里,这个命题背景本身就太宏大隐晦了。
电影让人直坠心理深渊。冯·提尔表示《反基督者》是他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抑郁期之后对自己的一种疗伤,是他颠覆过去作品的一次实验,并形容为“对自己幻想的黑暗世界的一瞥,探索自我恐惧以及反基督者的原始本性。”“坦白,生理上的彻底坦白”是他一直坚持的一则性爱观。
拉斯冯提尔总这样!我恨你!
我為什麼要看這麼不舒服又爛的片子呢?
为什么拉斯冯提尔总把自己的压抑释放在一个女性疯子形象上咧……
看完这部更讨厌冯导了,除了两位演员的表演之外一无是处。
女人是罪/肉體 男人是愛與/神性 基督本身也是反基督者 因為他拒絕為女人的罪死 男人要救贖女人 女人寧可放棄身體 將自己和與她縱慾的男人變為無用 女人的身體最后像烏鴉一樣在危及男人性命時被殘殺 象徵毀滅 食屍的烏鴉後來得生 女被焚 男離開 重新成為基督 並和贖罪 欺騙 毀滅 同時出現
爱比死更冷,慢镜雪落迟。山深闻婴哭,屋漏橡子熟,桫椤丛中过,夜雨堕寒杉。树洞埋活鸦,野合盘尸根。椎足虐血精,一剪铰苦逼。拉丝红蹄儿,无事献塔二,闪灵牺牲林,潜行寂静岭。
向干死布致敬!当一个演员既有梅丽尔斯特里普级别的演技,又有重口av女优的奉献精神,还有什么是完成不了的!
不疯魔不成活。惟大天才能离经叛道,是真勇士自惊世骇俗。电影史上最经典的开场由此诞生:男女主在浴室里做爱,背景音乐是歌剧《让我痛哭吧》,慢镜头极具诗意和美感。窗外大雪纷飞,襁褓中的儿子,爬上窗台,纵身落下。一边是性,一边是死;一边流泪,一边射精。
D9《反基督者》拉斯.冯.特里尔,你牛逼!有且仅有的两位主演:甘斯布.夏洛特、威廉.达福,你们都牛逼!这是超越实力派的功力,非普通演员所能及。戛纳最佳女主角殊荣非你莫属-----夏洛特.甘斯布啊,汤唯在你面前算个P,她那点牺牲跟你相比,差远了,她角色那点扭曲,跟你相比,差远了。
看了很多評論,然後感想還是算了吧。。。因為不論戲名、宣傳、選角、血腥、真實的性交場面,無一不是以炒作為目標的話題之作。這電影表達出人性之惡?還說要獻給塔氏?言重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疯提尔。1.依然聚焦极端情境中的受苦女性和展现人性之恶,但重口又晦涩,充满符号隐喻。2.女性-感性-自然-魔鬼vs男性-理智-制度-基督。3.依旧高度风格化:开篇黑白超慢镜性爱蒙太奇,分章节,跳轴,特效。4.男女看了都肉痛。5.难产鹿-悲恸;自食狐-痛苦;不死鸦-绝望。6.戏谑老塔。(9.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