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电影剧本
编剧/[美国]劳勃特·汤纳
译/舍人
由劳勃特·汤纳(Robet Towne)编剧、并由派拉蒙影片公司1974年出品的电影《唐人街》(Chinatown)曾获美国1974年最佳剧本奥斯卡金像奖。该片导演罗曼·波兰斯基1980年导演的、根据哈代的名著改编的同名电影《苔丝姑娘》,也获得了奥斯金像奖提名。《唐人街》的女主角,系由主演过《苦海余生》的著名女演员费伊·邓娜薇扮演。
主要人物表
吉蒂斯 前唐人街警长,后为私人侦探
诺亚·克劳斯 大农庄主,水电站大老板
爱芙琳 克劳斯的女儿,墨尔雷的妻子
墨尔雷 水电站总工程师,克劳斯的前合伙人
易勃顿 水电站副总工程师
爱依特·塞兴丝 电影演员,受雇冒充爱芙琳
凯瑟琳 爱芙琳婚前的私生女
埃斯柯巴 警长,吉蒂斯的老同事
帕尔默 疗养院院长,克劳斯的同伙
德菲 吉蒂斯的助手
沃尔希 吉蒂斯的助手
墨尔维尔 水库保镖
1.
〔在私人侦探吉蒂斯的办公室里,身材魁梧、身着海上工作服的渔民寇莱,以极其痛苦的表情凝视着一张男女行乐的照片。他越看越气愤,额上的汗珠滴在吉蒂斯那光亮的玻璃台面上。
〔吉蒂斯望着寇莱滴下的汗珠。挂在天花板下面的吊扇正在扇着。吉蒂斯朝吊扇望了一眼。在这大热天,他虽身穿笔挺的白西服,但似乎并不感到炎热。他注视着寇莱,并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
〔寇莱痛苦地呻吟着,突然,愤怒地朝墙上猛击一拳,并把字纸篓一脚踢翻。
寇莱:(哀号声)天哪!天哪!
〔寇莱的一拳,使墙上顿时凹下了一个小坑,挂在墙上的明星照片也歪斜了。
〔寇莱沿墙脚握向窗前,双腿软得简直站不住。他跪倒在地,头也陷进了百叶窗。他放声大哭,使劲地在咬百叶窗,借以发泄内心的痛苦。
〔吉蒂斯仍坐在办公椅内。
吉蒂斯:好了!好了!够了!够了!百叶窗又不能吃的,寇莱!这是礼拜三才新安的。
〔寇莱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他慢慢地站起身,还在哭。吉蒂斯在写字台小柜内拿出一只玻璃杯,并从一排威士忌酒中很快地挑了一瓶廉价的波旁牌酒。
〔吉蒂斯为他斟了一大杯。把酒杯推向寇莱。
吉蒂斯:干杯。
〔寇莱呆呆地望着它,然后举杯一饮而尽。寇莱瘫在椅子里,轻声地哭泣。
寇莱:(似乎好了一些)她简直不象话。
吉蒂斯:我怎么跟你说呢,小伙子?你说得对……你说对了。
寇莱:不值得再想念她!
〔吉蒂斯索性把酒瓶给了他。
吉蒂斯:你完全对。要是我,我也完全不会再睬她。
寇莱:(为自己斟酒)你是个好人,吉蒂斯先生,这是你的工作,你可是一个好人。
吉蒂斯:(往后靠向椅背,似乎好受了一些)谢谢,寇莱,叫我杰克好了。
寇莱:谢谢,跟你说一句话,好吗?杰克!
吉蒂斯:说什么话,寇莱?
寇莱:我想把她杀了。
2.
〔在吉蒂斯的助手德菲和沃尔希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很讲究的黑头发妇女,坐在他们的两张写字台之间,神经质地在玩弄她那顶考究的帽子底下的面纱。
妇女:我希望吉蒂斯先生能亲自处理这桩事。
沃尔希:(几乎是慰藉未亡人的语气)如果您允许我们先完成这个初步的询问……到那时,吉蒂斯先生也会有空来接见您了。
〔从吉蒂斯办公室内,又传来一声象是打碎玻璃的声音。
〔吉蒂斯和寇莱站在办公桌前。吉蒂斯轻蔑地望着那个气喘吁吁的铁塔似的人物,并拿出手帕抹去滴在写字台上的汗珠。
寇莱:他们不会枪毙这样的人的。
吉蒂斯:他们不会吗?
寇莱:不会为杀了这样的老婆而枪毙丈夫。这是一条不成文的法律。
〔吉蒂斯把那张照片在桌子上拍击。喊叫着。
吉蒂斯: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不成文的法律,你这个蠢货!你要杀人,你先得有足够的钱,杀了人,你要有足够的钱溜掉。你有没有这么多钱?你有没有这个派头?
〔寇莱似乎懂得了一些。
寇莱:没有。
吉蒂斯:你当然没有。你甚至连该付给我的钱也没有。
〔这句话似乎使寇莱更颓丧。
寇莱:下次出海回来我一定付清欠款。这次去圣贝纳迪只打到六吨小鲣鱼。小鲣鱼的价钱远不如金枪鱼的价钱高。
吉蒂斯:(使对方下得了台)没有关系。我只是提出这点来说明问题……
〔吉蒂斯陪同寇莱走出办公室,经过秘书苏菲娅的办公桌时,苏菲娅仿佛故意将目光避开。吉蒂斯为寇莱开门,门的上半端磨砂玻璃上写着“J·J·吉蒂斯暨助手——私人侦探事务所”。
吉蒂斯:我不会使你变成穷光蛋的。
〔他用一只手臂拢拢寇莱的肩头,向他笑着说。
寇莱:非常感谢你,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叫我杰克!开车回去时小心一点。
〔吉蒂斯把门关上,笑容也立即消失。
〔吉蒂斯摇头,低声骂了一句。
苏菲娅:有一位墨尔雷夫人在等你,她正同沃尔希先生和德菲先生谈话。
〔吉蒂斯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吉蒂斯进屋。沃尔希站起身。
沃尔希:墨尔雷夫人,请允许我介绍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向她走去,脸上又出现了可爱和温和的微笑。
吉蒂斯:您好,墨尔雷夫人!
墨尔雷夫人: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好吧,墨尔雷夫人,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
〔墨尔雷夫人似乎欲言又止。
墨尔雷夫人:我丈夫有了外遇。
〔吉蒂斯表示稍感惊奇,有点怀疑地问他的两个助手。
吉蒂斯:真的吗?真会这样?
墨尔雷夫人:我看是真的。
吉蒂斯:遗憾。
〔吉蒂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墨尔雷夫人身旁,也就是在德菲和沃尔希之中。德菲嚼着胶姆糖劈啪出声。吉蒂斯看了他一眼,德菲连忙停止咀嚼。
墨尔雷夫人:我能同你个别谈谈吗?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我看不行,墨尔雷夫人,他们两位是我的执行人,有时候他们起着很大的作用。我不可能每件事都自己去干。
墨尔雷夫人:我同意你的话。
吉蒂斯:好吧……你说你丈夫有情妇,你是根据什么得出你的结论的?
〔墨尔雷夫人又一次欲言又止。看来她对这个问题,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神经紧张。
墨尔雷夫人:……当妻子的感觉得出。
〔吉蒂斯叹息。
吉蒂斯:你爱你的丈夫吗,墨尔雷夫人?
墨尔雷夫人:(惊恐地)当然爱!
吉蒂斯:(故意地)那么,回家去,把这件事忘掉吧!
墨尔雷夫人:可是……
吉蒂斯:(注视着她)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也很爱你。有一句老话:“让想睡觉的狗躺下”,你最好装作不知道。
墨尔雷夫人:(真心诚意地)我做不到!
〔看来她是下了决心的。吉蒂斯望了一望他的两个助手。
吉蒂斯:好吧!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墨尔雷夫人:霍力斯!霍力斯·墨尔雷!
吉蒂斯:(吃惊地)水电专家!
〔墨尔雷夫人有点害羞地点点头。吉蒂斯这时开始注意审视墨尔雷夫人的装束——她的皮包、皮鞋……却尽量显得不在意似的。
墨尔雷夫人:对的,他是水电总工程师!
德菲:(有些钦佩地)总工程师?
〔墨尔雷夫人点头。
〔吉蒂斯的眼光使德菲感到,吉蒂斯似乎想要知道些什么。
吉蒂斯:(坦率地)这类侦查可能对您的钱包不大合适,墨尔雷夫人。不是三天五天的事情。
墨尔雷夫人:钱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舒了一口气。
吉蒂斯:那好。我们马上来研究一下怎么进行。
〔炎热的天气。市政府大厦前。一个醉鬼在台阶前的喷泉中擤鼻涕。
〔吉蒂斯衣冠楚楚,在醉汉旁走过。上台阶。
3.
〔在市议会的会议室里,前市长山姆·贝格比正在发言。他身后是一张大地图,边上有文字说明,地图上部有一行大字:阿尔托·伐莱霍大水坝设计图。
〔有些议员并不在听贝格比的发言,而是在看报上的滑稽漫画和花边新闻。
贝格比:——先生们,今日,你可以跨出这里的市政府大门,往右拐,跳上电车,二十五分钟后就可到达太平洋岸边;你可以跳进太平洋畅游一番;你可以扬帆海上;你可以开网打鱼。但是,太平洋的海水不能为你解渴,不能润湿你的草坪,更不能灌溉你的桔林。请不要忘记,我们既生活在海边,又生活在沙漠的边缘。洛杉矶是建筑在沙漠之上的,在这幢大楼的地基之下,在每一条街道的深处,都是一片沙漠。如果没有水,沙粒就会升出地面,一直把我们埋进沙中,就好象我们从未在地球上存在过一样!
〔他特地停这么一下,让大家印象深刻一些。
〔吉蒂斯同几个邋遢的农民坐在一起,显得有点不耐烦。他打着呵欠,离身边的那个农民远一些。
贝格比:(画外音)(继续往下讲)阿尔托·伐莱霍水坝能使我们避开那个恶运。我郑重声明,我们花八百五十万元来使我们的街道不变成沙漠,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代价。
〔听众中有农民、商人、职员,一部分人听得津津有味,有几个农民鼓掌。有人嘘他们。
〔市议会在继续进行。
一参议员:(向贝格比提议)市长先生……让我们再听听有关各部门的意见。我提议先听水电站的。听听墨尔雷先生的意见。
〔吉蒂斯对此感到兴趣,从正在阅读赛马消息的小报上抬起头来。
〔墨尔雷走向大地图。墨尔雷,瘦长个子,戴着眼镜,步履敏捷。他先向年轻一些的矮个子望了一眼,点了一下头。那人将地图边上的附图翻开。
墨尔雷:先生们,如果你们已经忘掉了,我愿意提醒一下,在范·德·里普水坝崩溃的时候,有五百人丧了命。……地质取样证明了这里的基岩同范·德·里普基岩的渗透性页岩是属于同一类型的。它们根本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指着另一幅图)而现在又主张建造另一座一百二十英尺高,斜率为二比一,水面面积为一万二千亩的势必偷工减料的水库。根本无法承载得起这么大的重量。我不同意,我不会承造这个工程。干脆地说,我再也不会重犯同样的错误。我的话完了,先生们。
〔墨尔雷离开地图,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突然,后座起了轩然大波,一个脸色血红的农民赶着几头骨瘦如柴、咩咩叫着的羔羊进入会场。
议长:(向这个农民咆哮)你这是想干什么?快把这些羊赶出去。
〔羊羔在夹道中边叫边向前走。
农民:(随口回答)你要我把它们赶向哪里?你一下子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了,对吗?
〔法警和警卫们慌张地去拦阻那群羔羊和那些农民,并且监视着一个似乎要向墨尔雷动武的农民。
农民:(指着墨尔雷,继续破口大骂)……是你偷走了我们村中的水,把庄稼都搞垮了,牲口都饿坏了。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他给了你多少钱?你说出来!
4.
〔洛杉矶河干得几乎见到了底。两岸的水泥岸面被太阳烘烤得剥蚀裂开了,露出了泥土,长出了不少野草。
〔一忽儿,墨尔雷驾车进入画面,在距离河床约十五英尺的防波堤上停下。墨尔雷下车,向四周望望。
〔吉蒂斯藏在下游处的防波堤上的杂草丛中,用望远镜监视着墨尔雷。墨尔雷走向河床中心。
〔墨尔雷停下,慢慢转身,象在朝河床底部察看,又象什么都不去看。
〔吉蒂斯在望远镜中跟踪,墨尔雷的一副眼镜闪出强烈的反光。
〔离吉蒂斯不远之处好象开香槟酒瓶塞似的“嘣嘣”的声音。接着,一个墨西哥孩子骑在马背上进入画面。
〔墨尔雷听到马声后停下步来。头顶上骄阳肆虐,纵横交叉着高压电缆;脚底下是涓涓滴滴的带着腥味的海水。他步伐敏捷地向着声音方向,也就是向下游处吉蒂斯那个地方走去。
〔吉蒂斯向后退缩。墨尔雷沿着弯曲的河岸朝墨西哥孩子走去,终于在泥泞的岸边同墨西哥孩子面对面站着。墨尔雷对墨西哥孩子说话。
〔墨西哥孩子开始时不理他。墨尔雷向地上指指,孩子做出一种姿势,墨尔雷皱皱眉。墨尔雷跪在泥地上,注视着。看来他是在专注地研究什么。隔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谢谢孩子,迅速地向上游走去。他爬上岸边,走向汽车。
〔他把手伸进汽车,拖出一卷蓝图似的东西,把它舒展在车头上,他用笔在图上记下一些什么,时时回头看看下游。
〔头顶上的高压电缆嗡嗡作响。他注意听了一下,然后卷起蓝图,走进汽车,驾车离去。
〔吉蒂斯迅速跑回自己的汽车。进车后又马上出汽车,皮沙发烤得他受不了。他从后座上拿下一条毛巾放在前座上。驾车开走。
5.
〔黄昏,街灯渐明。佛尔明岬公园。
〔墨尔雷停车。匆忙下车后,穿过公园草坪、树丛和一些建筑物。
〔吉蒂斯停车。从另一个角度穿过公园,但当然也是向墨尔雷的方向进发。出树丛时,正好看到墨尔雷利落地从悬崖边上向下面的海滨方向攀缘而下。看来他是在匆忙地赶路。吉蒂斯跟着他……可是远不如墨尔雷那样利索。
〔吉蒂斯朝悬崖下面海滨的右侧望去,这是长长的半月形海湾,空空荡荡。再向左面望,那是犬牙交错的岩石,突出在海上。显然,墨尔雷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吉蒂斯犹豫了一下,然后也向那个方向前进。但是,为了能望得到墨尔雷,他还是留在岩石的上部。
〔走到排水口处,吉蒂斯发现墨尔雷就在他脚底下。墨尔雷踢着黄沙,然后,捡起一块软体动物——海星,把沙擦掉。他的双眼向吉蒂斯的方向望着出神。
〔吉蒂斯往后退,在排水口附近坐下,打呵欠。
〔佛尔明岬灯塔上的灯光在迷蒙中闪烁。
〔吉蒂斯坐着。突然起立,轻声咒骂着。发现自己坐在一泓水里,臀部全湿了。
〔墨尔雷在吉蒂斯的下方注视着从吉蒂斯附近的排水口涌流下来的水。他站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水流,明显地表示出惊讶。正当吉蒂斯看到墨尔雷望着水在出神的当口,水的流量和速度都在渐渐加大,最后汹涌成一股急流,冲入大海,搅起了一堆白色的浪花。
〔吉蒂斯取下汽车挡风玻璃的扫雨器下夹着的一张小纸片,然后坐进车内,开亮仪表牌小灯。纸上写着:“拯救我们的城市!洛杉矶快渴死了!保护好你的财产!快向未来的洛杉矶投资!请在11月6日的拯救城市委员会上投赞成票。委员会主席、前市长山姆·贝格比启。”吉蒂斯咕噜着,将纸捏成一团,扔出窗外。他注意到几辆停着的汽车上也有其他字样的传单。
〔吉蒂斯俯身开启汽车内仪表板边上的小柜。里边满是廉价的“英格索尔”牌挂表。每只表上还系有一块价格标签。吉蒂斯取出一只,随便地把它上了弦,并根据自己手表上的时间拨准。当时是9点37分。接着,他走向墨尔雷的汽车,将挂表放在前轮后面。他又打了一次呵欠,然后回到自己的汽车内。
6.
〔吉蒂斯吹着口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大门。
吉蒂斯:早,苏菲(注1)。
〔苏菲递给他一小叠文件,吉蒂斯翻阅着。
吉蒂斯:沃尔希在吗?
苏菲:他在暗房里。
〔吉蒂斯穿过办公室走向德菲和沃尔希的办公室。屋子角上亮着一盏小红灯,小红灯下房门关着。吉蒂斯走过去。敲门。
吉蒂斯:昨晚墨尔雷上哪儿去了?
沃尔希:(在门后的声音)三处水库……佛洛瓦上的一家里契非加油站的厕所,还有匹格和费瑟尔饭店。
吉蒂斯:上帝啊!这人脑子里真有那根“水”的筋!
沃尔希的声音:你要怎么样呢?这是他的工作嘛!
吉蒂斯:伙计!我们不能老是这样哄那个女人,我们一定要弄出些名堂来!
沃尔希声音:我认为我搞到了一些东西。
吉蒂斯:是吗?你捡到了那块表吗?
沃尔希声音:放在你的桌子上。嗨,你听到过那个故事吗——那个跟海军上将伯尔特一起去北极找企鹅的故事吗(注2)?
〔吉蒂斯径自走向自己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那只压扁了的“英格索尔”牌挂表——表针指着2点47分1秒。
吉蒂斯墨尔雷在那里呆了整整一晚。
〔吉蒂斯把表扔下。坐下。沃尔希拿着一大叠照片进来,并在黑板前一张张晾起来。
吉蒂斯:(急切地)你搞到了些什么?
〔沃尔希点给他看那些照片:在一家饭店门口,墨尔雷同另一个相貌堂堂的、老一些的人在一起的一系列照片,其中两张照片中,可以看得见一根多节藤拐杖。
吉蒂斯:(生气地)就这些?
沃尔希:他们两人在匹格和费瑟尔饭店门口着实吵了一架。
吉蒂斯:吵些什么?
沃尔希:不知道,当时马路上来往汽车很多,只听他们说什么苹果心。
吉蒂斯:苹果心?
沃尔希:(耸耸肩)对。
〔吉蒂斯怒气冲冲地把那些照片往旁边一扔。
吉蒂斯:上帝啊,沃尔希,你一整天就弄到了这些。
沃尔希:你不是让我拍照片吗?我拍了这么多照片。
吉蒂斯:我来提醒你一下,沃尔希。干我们这一行必须有一些诀窍。
〔办公桌上蜂鸣器响声。是苏菲在外面按的。
吉蒂斯:苏菲,什么事?(拿起电话)德菲,你在哪儿?
〔德菲在电话内非常激动的声音:“我搞到了,我搞到了。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漂亮小妞……在划船,在埃柯公园。”
吉蒂斯:好,讲慢一点……埃柯公园(对沃尔希说话)天哪,又接触到水。
7.
〔公园里,德菲在划船,吉蒂斯坐在船尾。他们划过墨尔雷和一个金发女郎的小划子。墨尔雷正在对那个苗条的、身穿印花布夏装的少女大献殷勤。
吉蒂斯:(对德菲说话,划过他们的小划子)笑得欢一些,伙计!
〔他熟练地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墨尔雷同那个少女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德菲绕了一个圈子,又从墨尔雷的小划子边上划过。吉蒂斯又连拍了几张照片。
8.
〔在埃尔·麦肯陀公寓里,墨尔雷和那个姑娘正在阳台上吃东西。事先暗藏在公寓屋顶上的吉蒂斯,用脚勾住屋脊,俯伏在屋面上,手握照相机对准墨尔雷和那个姑娘,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屋脊有点松动。
〔吉蒂斯慢慢地滑到了屋顶边缘——很可能从三层楼高处摔到地面。他使劲使自己滑得慢一些。松动的屋脊泥块也在向下滑。
〔吉蒂斯终于在屋檐处停了下来,而且做了一个危险的转身动作,把滑下的泥块挡住,并把它轻轻放进天沟。可是,一块小小的碎片,还是掉到了底下的阳台上。
〔此时正在阳台上的墨尔雷,看看他脚旁的碎片,又看看姑娘。他显得很关切的样子。于是站起身,向屋顶上张望着。
〔屋顶和屋顶上的公寓字样依然屹立如故,毫无异状。墨尔雷慢慢坐下,注视着碎片。
〔一张报纸的标题:水电站总工程师利用公款,金屋藏娇。
〔如同赫斯特系统报纸的黄色插页所惯用的手法一样,报上对吉蒂斯偷拍来的照片用了“心”形边缘,边上还有一条小小的标题:“J·J·吉蒂斯受雇于妒妇。”
〔在一家理发店内,吉蒂斯坐在理发椅上理发,同时有人给他擦皮鞋。吉蒂斯手上拿着报纸。别的顾客也都在看报。理发师巴尔尼在同吉蒂斯谈话。
巴尔尼:你现在大名鼎鼎了,可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的。
〔吉蒂斯脸上表现出洋洋自得。
巴尔尼:挺起胸来嘛!你已是电影明星了!
〔理发店内的其他顾客们都在谈论干旱。有人在说:“要是再不下雨,就要配给用水了!”又有人说:“只够洗汽车用。”第三个人说:“浇草坪的水肯定是没有的了;一星期只能洗一次澡。”第一个人又说:“如果你没有草坪,也没有汽车。那么,你能不能多洗一次澡?”
〔吉蒂斯望着窗外。一辆汽车抛了锚,引擎盖掀开着。那个人望着散热器里正在翻滚的水。
吉蒂斯:(禁不住哈哈大笑)看他那副苦相。
巴尔尼:天太热啦!
另一个顾客:受罪的都是老百姓。
〔吉蒂斯听到这些话,把身子坐坐直。
吉蒂斯:(向这一顾客微笑着)什么意思,朋友?
这顾客:(指着报纸)没有什么……你赚钱真有办法!
吉蒂斯:……是吗?你是吃什么饭的?
这顾客:第一国民银行,抵押借款部。
〔吉蒂斯大笑。
吉蒂斯:那你说说,你一星期中没收了多少人的抵押品?
这顾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不在报上公诸于众。
吉蒂斯:我也不是在报上公布的嘛!
这顾客:不!你在新闻界有代理人!
〔吉蒂斯想从椅子里站起来。巴尔尼觉察到不太妙,忙把围着吉蒂斯脖子的理发布拉紧。
吉蒂斯:巴尔尼,这屁精是谁?是老顾客吗?
巴尔尼:杰克,算了!算了!
吉蒂斯:跟你讲,伙计!……我是规规矩矩的买卖人。上门求助于我的人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帮他们脱离苦海,不象你们这帮吃银行饭的笨蛋,专门把人们赶出家门。
巴尔尼:算了,杰克!
〔吉蒂斯站起,想把理发布掀掉。
吉蒂斯:来吧,我们到店外去谈谈……
〔那顾客干脆躺进了理发椅。
巴尔尼:杰克,快坐下,快坐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吉蒂斯让他拖回理发椅。
吉蒂斯: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会上报纸的……而且快得使我吃惊。我是规规矩矩的买卖人。
巴尔尼:当然罗,杰克!
吉蒂斯:真是规规矩矩的嘛!
9.
〔吉蒂斯几乎是冲进自己的办公室的,他把报纸拍着他的大腿。
吉蒂斯:德菲!沃尔希!
〔沃尔希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德菲从另一扇门出来。
〔此时一位漂亮的年轻妇女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一个灰白头发的矮小男人。那个少妇看来三十不到,漂亮得几乎使吉蒂斯张口结舌。
年轻妇女:是吉蒂斯先生吗?
吉蒂斯:有什么事啊?
年轻妇女:你认识我吗?
吉蒂斯:这个……我想……我会想得起的。
年轻妇女: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吉蒂斯:这……没有!
年轻妇女:从未见过面?
吉蒂斯:从未见过!
年轻妇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知道吗?我就是爱芙琳·墨尔雷夫人——墨尔雷先生的妻子。
〔吉蒂斯大吃一惊,望望那张报纸。
吉蒂斯:该不是那个墨尔雷吧?
爱芙琳:正是那个墨尔雷,吉蒂斯先生。由于你承认你从未见过我,那你也一定会承认我从未雇佣过称……从未要你刺探我丈夫的一切。我发现你喜欢扬名四海,吉蒂斯先生。好吧,你就会达到你的目的了……
吉蒂斯:墨尔雷夫人,请等一下……
〔她正走向门口,他把她叫住。
吉蒂斯:……大概有了误会。跟我过不去,对你也不好……
〔爱芙琳向他冷笑。
爱芙琳:我从不跟人过不去,吉蒂斯先生。我的律师会跟人过不去的。
〔爱芙琳走出门口,吉蒂斯跟着她。灰头发的小老头儿挤到他前面。
灰发老头:有一些东西要给你,吉蒂斯先生。
〔递给他一叠纸,有传票、起诉书。爱芙琳走出门去。
灰发老头:(愉快的口气)你的律师会向我们联系的。
〔吉蒂斯怔怔地望着手中的一叠纸。
10.
〔在吉蒂斯办公室的里间,办公桌上放着空咖啡杯、传票和起诉书,还有吉蒂斯从理发店里带回来的报纸。
〔吉蒂斯、沃尔希和德菲三个人坐着一言不发。沃尔希嚼口香糖发出很响的声音。吉蒂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沃尔希不嚼了。
〔德菲把香烟蒂在一只咖啡杯的碟子里掐灭。
吉蒂斯:(对德菲说)这个房间里摆着七只烟灰缸。
德菲:知道啦!
吉蒂斯:这可是不好的习惯。
德菲:我说惯了“知道啦”,杰克!
吉蒂斯:是呀,是呀……如果她在这儿说她是秀兰·邓波儿(注3)你也说“知道啦”,就把她当真?
沃尔希:杰克……当时,她说出了墨尔雷的真地址和电话号码。
吉蒂斯:她查一下电话簿子就会知道的。
沃尔希:不,不……她还说不要打电话去,怕她丈夫来接电话。
吉蒂斯:……只要我查出那个假雌狗是谁……哼哼……
〔吉蒂斯注视着那张报纸,决定查出上次假冒墨尔雷夫人来找他的那个女人。突然,他抓起电话,拨号。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按铃要苏菲。
吉蒂斯:苏菲。
苏菲:是,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给我接泰晤士报……要怀蒂·梅尔霍兹先生……(边等电话边说话)还有后来那个骄女人……太自以为是了,真他妈的气人,要把律师弄来,仗着她有钱。我看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苏菲按响了蜂鸣器。
吉蒂斯:(对着电话)怀蒂吗?有什么好事,朋友!……对了,报上那些照片你从那儿搞来的……对了,就是那篇金屋藏娇的报道……搞得不错,怀蒂……是谁给你的照片……我给你的?(吉蒂斯歇斯底里地大笑)如果是我给的,我干吗要再来问?……怀蒂?……怀蒂?……对我讲一次实话吧,我被人逼得受不了啦……对……对……对。
〔挂上电话。
沃尔希:他讲是你给他的照片?
吉蒂斯:(停了一下)都是一帮骗子。
11.
〔在水电站大楼里,吉蒂斯在一扇写着“总工程师——霍力斯·墨尔雷”的门前停住。
〔吉蒂斯走进办公室的外间。秘书一惊。
吉蒂斯:我找墨尔雷先生。
秘书:他不在,你是……?
吉蒂斯:吉蒂斯。
秘书: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
吉蒂斯:是私人的事。他出去了多长时间?
秘书:吃了午饭就出去的。
吉蒂斯:这么早?(看看表)我也来晚了。
秘书:他同你约好的吗?
吉蒂斯:一刻钟前。我干吗不到里边去等他呢?
〔不等秘书有任何反应,他径自往里走。秘书正待起身,他已进了门。
〔墨尔雷办公室里的墙上挂满了奖状和墨尔雷在各建筑工地上的照片,以及全市各流域和水库的照片等。办公桌上有一个相框,是爱芙琳穿着骑装的彩色照片。
〔吉蒂斯走向办公桌,同时注意着房门上方半透明玻璃外面的动静。他看了看办公桌上面,拉拉抽屉,有一只抽屉拉不开。他再把上面的一只拉开,底下的那只也开了。
〔他找到了一本支票簿,把存根象洗纸牌似地翻了一遍,然后放下。又找到一串钥匙,一本电话本,还有1913年在毕特摩尔水电站聚餐会上的菜单。他还翻出了墨尔雷曾摊在汽车头上的那张蓝图。图名是:洛杉矶盆地流域和下水道详图。他迅速地浏览……看到墨尔雷以端正的字迹写着:“星期二晚。橡树关水库——使用七条管道。”
〔吉蒂斯看到半透明玻璃外有人影,越来越大。他很快地将一件件东西放回抽屉,并用膝盖使劲地关抽屉——差点把桌子上墨尔雷的一副备用眼镜碰落在地上。他连忙抓住,把它放回桌上。当办公室的门打开时,他正在室内踱着。
〔这时水电站的副总工程师勒斯·易勃顿走进办公室。秘书跟在他身后。
易勃顿:我能为您做什么吗?(伸出了手)我是勒斯·易勃顿,水电站副总工程师。
吉蒂斯:(也是很高兴的样子)我叫J·J·吉蒂斯……不是公事。
易勃顿: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在我办公室里等他。
〔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要求。吉蒂斯点头,跟随易勃顿出屋,穿过外间,又进入穿堂,然后走进易勃顿办公室。
易勃顿:(边走边说)报上的那桩事弄得我们够呛!
〔易勃顿的办公室比墨尔雷办公室稍小一些。墙上最注目的东西,是一条涂过真漆的双头绳索。另外是两幅易勃顿同黄尾鱼和其他鱼一起拍的照片。另外还有一面绣有一条鱼和A、C两个字母的三角旗贴在墙上。
易勃顿:总之,你跟一个人长期合作了一段时间后,你就会了解他,包括他的习惯,他的为人……等等。甚至他喜不喜欢搞女人也都会了解的。
吉蒂斯:那么,墨尔雷是属于不喜欢搞女人的类型吗?
易勃顿:对这种事他甚至从未说过一句笑话。
吉蒂斯:可能是他对这事非常认真呢?
〔吉蒂斯眨眨眼。易勃顿颇为欣赏地咯咯发笑,气氛似乎活跃了一些。
吉蒂斯:你不知道墨尔雷先生在哪儿吃午饭吗?
易勃顿:对不起,我……
吉蒂斯:那么,好吧,对他说我下次来。
〔吉蒂斯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只盛名片的盘子。
吉蒂斯:我拿一张您的名片好吗?可能以后还要来找您!
易勃顿:请自便!
〔吉蒂斯拿了几张放进上衣口袋。走出门口时,几乎同秘书桌旁的一个人撞个满怀……这人同他年龄相仿,可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穿的一身西服,看来活象牛皮纸的水泥袋。
吉蒂斯:墨尔维尔,你怎么在这儿?
〔水库保镖墨尔维尔眼瞪瞪地望着吉蒂斯,站在写字台旁一动也不动。
墨尔维尔:他们断了我的水,干你什么事?
言蒂斯: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既不喝它,又不在水中洗澡,可能他们发信给你。不过,那需要你识字。
〔墨尔维尔怒气冲冲地向吉蒂斯走去,易勃顿连忙走到两人之间。
吉蒂斯:不要太紧张,墨尔维尔,见到你很高兴。(向易勃顿)你是在这里认识克劳特·墨尔维尔的吗?
易勃顿:他是为我们干活的。
吉蒂斯:干什么呐?
〔易勃顿尴尬地望着墨尔维尔。
易勃顿:坦白地说,有人威胁要炸坏水库。
吉蒂斯:为了什么目的呢?
易勃顿:……为了这该死的干旱。我们不得不在这个流域实行淡水配给。农民们急得要命……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城市居民也渴望得到饮用水。
吉蒂斯:那你交了好运了,易勃顿先生。
易勃顿:这话怎么说?
吉蒂斯:在墨尔维尔当凡杜拉行政司法宫的时候,私酒贩子们运到马刺波的酒一滴也没有损失。他一定能为你保住你的淡水的。
12
〔吉蒂斯决定访问墨尔雷的家。在市郊,吉蒂斯驾车拐进一条通向小山脚下的弯路。他突然将车头一转,避开一条躺在路中的懒狗,并对这条懒狗狂怒地按喇叭和吼叫。
〔汽车在弧形路口停住。墨尔雷的住宅半隐蔽地坐落在一条峻峭的山坡上——是按照弯曲的地形巧妙地设计和建造的。车子熄火后,可以听得到远处拍岸的海涛声。
〔吉蒂斯向门口走去。按门铃后站着等开门。
〔一个长着一头浓发,门牙上镶着半颗金牙的华裔管家跑来开门。
吉蒂斯:我是J·J·吉蒂斯,来见墨尔雷先生。
〔吉蒂斯拿出一张名片。管家拿了名片进屋,让吉蒂斯在门口站着。这时他看到一个日本花匠在修理竹篱笆。可以听到“吱吱叽叽”的声音。
〔门里边一个司机用鹿皮在擦一辆奶油色的派克牌高级轿车。引擎盖上冒着热气。“吱吱叽叽”的声音正是用鹿皮擦汽车时发出的。
〔华裔管家出现在门口。
管家:请进。
〔吉蒂斯跟着他进屋,他想把一间间房间都默默地记在心上。书房里有一个女仆在打扫。他们经过书房,并穿过棚架走廊上几道法国式的门,到达一个流着活水的大水池。
管家:请稍等一下。
〔吉蒂斯一个人站在水池旁等着。淙淙流水从水池里溢了出来。隔了一会,花匠来了,他向吉蒂斯笑笑,然后伸头看着水池。
〔水池底上有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吉蒂斯也看到了。又隔了一会,花匠用一根长棒在池中探索。……水又溢了出来。
花匠:(向吉蒂斯)对玻璃不好。
吉蒂斯:(没有弄懂)是呀!对玻璃不好。
〔吉蒂斯一时没有听懂花匠所说的意思,但他心中暗暗记住了这句话。花匠走开后,他还在望着池子底部那闪闪发光的东西。他瞅瞅花匠使用的长棒,犹豫了一下,拿起长棒,也对那个闪光的物体进行探索。
〔后来他看到了爱芙琳正在前面的弯路上走过来,已经走到棚架走廊了。他信手把长棒拉近一点,防止它晃动。
〔爱芙琳穿了一条蓝粗布裤,两股间已磨成白色,裤沿上镶着棕色流苏。她穿着马靴,流着汗,不过看起来比在他办公室时更年轻。
爱芙琳:怎么啦,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见到了爱芙琳,既有些吃惊,又有些恼火。然而,他又表示出非常有礼貌。
吉蒂斯:事实上,我是来这里找您丈夫的,墨尔雷夫人。
〔他神经质地笑着,等待着回答,但她并没吱声。这时管家来了。
爱芙琳:想喝一点什么吗?
吉蒂斯:您在喝什么?
爱芙琳:冰红茶。
吉蒂斯:好……那很好,谢谢。
〔管家点点头。离去。
〔爱芙琳坐在一张玻璃面的桌子旁。吉蒂斯也坐在那里。
爱芙琳:我丈夫在办公室里。
吉蒂斯:事实上他不在那儿。而且他已经从他那个埃尔·麦肯陀寓所搬走了。
爱芙琳:(尖锐地)那不是他的寓所。
吉蒂斯:不过,我……问题是,墨尔雷夫人,我干这一行并不是要人们喜欢我,但这是我的职业。相信我,使你丈夫成家立业的人,也是使我成家立业的人。洛杉矶是一个小城市,人们喜欢讲……
〔他想等等反应。然后,又接着说话,显得不很自在。
吉蒂斯:我只是赚钱过日子,我不想让人家笑话我……
爱芙琳:吉蒂斯先生,你说服了我,我将对你撤错诉讼。
吉蒂斯:什么?
爱芙琳:我说我将撤销诉讼。
〔雷蒙端出一只摆着冰茶的茶盘。
爱芙琳:(愉快地)……好,让我们……全忘掉了吧……要糖吗?要柠檬吗?还是两样都要?
吉蒂斯:墨尔雷夫人!
爱芙琳:(正在搅拌冰茶)怎么啦?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我不要您撤销……
〔爱芙琳抬头看他。吉蒂斯有些忸怩地笑着。
吉蒂斯:我该同您丈夫商谈一下。
爱芙琳:(有些关切地)……干吗?……有什么必要?这事情……看来霍力斯认为不能怪你。
吉蒂斯:可是,墨尔雷夫人,虽然过去我被人控告过不知多少回了,但都不是这样了结的。
〔他再一次神经质地微笑着,但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吉蒂斯:(只得又接着说)事实上,有人遭到了不少麻烦,因此不管有没有人告我,我都想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我不是那种愿逆来顺受的人……所以我很想见你丈夫……除非有人感到不便。
爱芙琳:(有些被触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吉蒂斯:墨尔雷夫人,我可不可以直说?
爱芙琳:当然可以。如果你能的话,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想客客气气地说)……关于那个小情妇,她的确很漂亮,当然,是从判断小家碧玉型的眼光来看的,……但她失踪了,有可能是他们一起藏了起来。
爱芙琳:(更有点恼火)那又怎么样呢?关你什么事?
吉蒂斯:当然不是我个人的私事……墨尔雷夫人……我只是……
爱芙琳:这完全是个人的私事,不能比它更属于个人了,你究竟把它当作公事,还是你自己有点想入非非?
吉蒂斯:我们这样来看问题……关于那个假婆娘,原谅我如此称呼她,她冒充了你,她出了钱,这不是对我过不去。他们是针对你丈夫的。如果我能见到你丈夫,我可以为他出一些力……你们今天早晨讲过话吗?
爱芙琳抚着自己裤子上的流苏。
爱芙琳:没有。今天早上我很早就出去骑马了。
吉蒂斯:……看来你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爱芙琳:没有,我只是骑光背马。不过,你可以到橡树关水库或是史东峡水库去试试看……有时候中午他会到那两个地方去转转的……否则的话,晚上六点半他会回家的。
吉蒂斯:那我晚上来。
爱芙琳:你先打个电话来。
〔吉蒂斯点点头。
13.
〔吉蒂斯驾车在一条通向橡树关水库的绕山公路上行驶,公路旁边是一条排洪渠。当他到达水库入口处时,看到门口有两辆消防处的汽车。其中一辆是急救车。
〔原来用链条连接着的篱笆现在打开着,好些人三五成群地围在附近。从这里望得见下面的水库。
〔吉蒂斯的汽车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拦住。
警察:对不起,先生,这里不对外开放。
〔吉蒂斯犹豫了片刻。
吉蒂斯:不要紧,我是勒斯·易勃顿,水电站的副总工程师。
〔他在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易勃顿的名片递给警卫。
警察:啊,对不起,易勃顿先生,请进吧!
〔吉蒂斯驾车进门,沿着水库边开着。他看到一辆警车,另一辆虽无记号,也肯定是警察局的汽车。
〔吉蒂斯停下车来。下车。有好几个人背向着他,眼睛都朝水库里望,有一个人象在轻轻地说话。水库内有人划着几艘小艇,在打捞什么东西。
〔一个人转过身来,看到了吉蒂斯。他认识吉蒂斯,显得吃了一惊。
洛契:吉蒂斯……天哪……
吉蒂斯:洛契……
洛契:(向吉蒂斯走来,扶着他膀子)……快走,快离开水库,否则……
〔刑警洛契边走边说,似乎是在抚慰他。
吉蒂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他提高了说话的声调,这时正在水渠旁同两个穿游泳裤的男孩谈话的警长路易斯·埃斯柯巴转过身来。他是一个瘦高个子,年约三十多岁的墨西哥人。
〔吉蒂斯和埃斯柯巴以前是老同事,此时在这里相见,两人都表示惊讶。旁边的人也感到不自然。
〔洛契简直是在冒汗。最后,还是埃斯柯巴先露出了笑容。
埃斯柯巴:你好啊,杰克!
吉蒂斯:(毫无笑容)你好吗?路!
埃斯柯巴:……我感冒了,所以不能跟你握手,不过,除此以外,我什么都好!
吉蒂斯:夏天感冒最不好!
埃斯柯巴:就是。
〔吉蒂斯手伸入口袋内取香烟盒。
消防员:请勿吸烟,先生……这个月份最容易发生火灾。
埃斯柯巴:我看我们就破一下例吧……让他点烟时小心一些。
吉蒂斯:(点完烟)谢谢,路。
埃斯柯巴:你怎么进得了大门?
吉蒂斯:老实告诉你,我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埃斯柯巴点点头。他们走了几步路……另一个警察、两个便衣和一个警官注视着他们。
埃斯柯巴:你不干警长后,还过得不错吧?
吉蒂斯:还过得去。
埃斯柯巴:有些人常常经过了一段摸索后发现了对自己最合适的做法。你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洛契:尽在别人的丑闻中转。
吉蒂斯:是这样!对了,你怎么样了?还在唐人街抓那些用嘴喷水烫衣服的中国人吗?
埃斯柯巴:你落后时代啦,杰克……他们早用蒸汽熨斗了……(笑笑)而且我已经不在唐人街了。
吉蒂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埃斯柯巴:从被提升为警长后……
〔虽然吉蒂斯自己也是警长出身,但还是明显地表示了惊讶。
吉蒂斯:恭喜你。
埃斯柯巴:谢谢……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吉蒂斯:找一个人!
埃斯柯巴:谁?
吉蒂斯:霍力斯·墨尔雷。你看到他吗?
埃斯柯巴:看到的。
吉蒂斯:我想同他谈谈。
埃斯柯巴:欢迎你尝试一下。他就在那儿。
〔埃斯柯巴直指水库底部——两个人正在用带钩的长杆在水库里掏。看得出其中一个人象是钩到了什么。
〔他喊了起来。另一个人也同他一起钩,他们一起拉起来,露出了一个人的背部……他们终于把尸体拉入了小艇。
l4.
〔在法医办事处,爱芙琳和埃斯柯巴站在墨尔雷尸体旁。埃斯柯巴把被单拉过他的头部。爱芙琳点点头。
〔埃斯柯巴把被单放平,两人走开并轻声说话,好象怕被死人听到似的。
埃斯柯巴:……看来他是从渠道的那头一直被冲到这儿的——他不会游泳吗?
爱芙琳:他当然会的。
埃斯柯巴:那一定是摔下去的时候摔晕过去了。
〔爱芙琳似乎点了一下头。埃斯柯巴咳嗽。
〔验尸工作人员将尸体推出室外。
埃斯柯巴:(自己接着讲)……他那桩被人告发的事情……被人到处传说,这是不是使他闷闷不乐?
〔吉蒂斯一直坐在法医办公室外面的一条长板凳上,一边吸烟一边听着。当他听到了这个问题时,便站起身走向门口张望。
〔埃斯柯巴看到了他,但不在乎。爱芙琳却没有看到他。
爱芙琳:……当然没有使他高兴……
埃斯柯巴:肯定不可能自杀吧?
爱芙琳:(坚定地)不可能。
埃斯柯巴:(有些不太高兴地)墨尔雷夫人,你会不会凑巧知道那个年轻女人的姓名?
〔爱芙琳脸上闪了一下厌恶的神色。
爱芙琳:……不知道。
埃斯柯巴:会不会知道她可能住在哪儿?
爱芙琳:我怎么会知道?
〔埃斯柯巴和爱芙琳缓缓走向门口。
埃斯柯巴:你和你丈夫从来没有谈起过她?
爱芙琳:(停了一停,支吾地)他……我们谈过……他不肯告诉我她的姓名。我们为她的事争吵过……当然——我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
埃斯柯巴:完全没有想到?
爱芙琳:……是的。
埃斯柯巴:不过,我知道你雇了一个私人侦探。
爱芙琳:私人侦探?
埃斯柯巴:(含糊地向门外指指)吉蒂斯先生。
〔爱芙琳抬眼看到吉蒂斯站在门口,离她才一二英尺。突然住口,两人对看了一会儿。
爱芙琳:(看着吉蒂斯)不过……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我想要这个糟糕的谣言停下来……
〔她讲完后,以哀愁的眼光看着吉蒂斯。
〔埃斯柯巴就站在她身后。吉蒂斯没有开口。
埃斯柯巴:……然而,吉蒂斯先生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些谣言有一定的事实根据呢?
〔爱芙琳望着吉蒂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吉蒂斯:(平静地)就在报纸上报道之前,路!
〔埃斯柯巴点点头。他们慢慢地走着,有人推着别的尸体从他们的身旁过去。
埃斯柯巴:(对吉蒂斯)你大概不知道那个年轻女人现在在哪儿吧?
吉蒂斯:……不知道!
埃斯柯巴:她的姓名呢?
吉蒂斯:……也不知道!
〔他们在走廊中又走了一段路。
爱芙琳:还有什么事要问我吗?警官?
埃斯柯巴:没有什么了,墨尔雷夫人。当然,请允许我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如果……我们再要问您什么的话,我们再来找您。
吉蒂斯:我送她上车,马上回来。
〔爱芙琳瞅了吉蒂斯一眼,然后他们穿过几道门,从几个记者面前走过去。一群记者正呆在外屋说笑着,说话的尾音中有“只有在洛杉矶才会发生”、“在南方小咖啡馆”等话。
〔记者们蜂拥过来要向爱芙琳提问题,吉蒂斯护着她,把记者们挡住了。
〔爱芙琳和吉蒂斯一起走到一个小停车场内。在爱芙琳的汽车旁,她在她的手提包内慌乱地找东西。
吉蒂斯:墨尔雷夫人……墨尔雷夫人。
爱芙琳:(脸涨得通红。流着汗)……稍等一下……
吉蒂斯:(轻轻地碰碰她)……您的钥匙在起动钮上没有拔下来……
爱芙琳:啊……谢谢你。
〔她朝下望,靠在车上。
爱芙琳:感谢你陪着我,我就是不想把事情说清楚……我会寄支票给你的。
吉蒂斯:(搞糊涂了)寄支票给我?
〔爱芙琳进汽车。
爱芙琳:作为雇佣你的正式手续。
〔爱芙琳开走,吉蒂斯惊呆地站着。
15.
〔吉蒂斯又回到法医办事处。他在走廊上同路易斯·埃斯柯巴相遇。
吉蒂斯:路,你该不是要拉我来作证的吧!
〔埃斯柯巴耸耸肩。
埃斯柯巴:没有必要了。
吉蒂斯:不要了?
埃斯柯巴:不要了!……这是一桩意外事故。
吉蒂斯:你是说,你将把它处理成一桩意外事故。
〔埃斯柯巴抬眼望他。
埃斯柯巴:对了。(蔑视地)为了对他的社会地位致敬。
〔说完起步向前走。
〔吉蒂斯大笑。
吉蒂斯:他得罪了你什么了,路?难道他调戏了你的妹妹不成?
〔埃斯柯巴停步。
埃斯柯巴:没有……可是他溺死了五百个人,其中有我的堂兄弟。他们都是些小人物,只不过是住在水坝附近的一群穷墨西哥小子罢了。算了吧,吉蒂斯,你又不是那种出污泥而不染的鲜花。
吉蒂斯;是吗?你想得出我犯了什么过错让你能告发得了吗?
埃斯柯巴:我想出来后,我会告诉你的。
〔吉蒂斯点头,转身,向走廊那头走去。
〔在验尸所门口,吉蒂斯在一张停尸台旁边站住,尸体脚趾上挂着墨尔雷的姓名。殡葬工作人员摩尔蒂站在附近一间房间的门口。房里收音机正开着,是在宣告洛伦查·琼斯生平的节目即将开始。另一工作人员坐在桌旁一边听广播,一边吃着三明治。
〔吉蒂斯从容不迫地走进房内。
摩尔蒂:(嘴上叼着烟)杰克,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有什么事吗?
吉蒂斯:没有事,摩尔蒂,我中午休息没有事干,来看看都有谁死了!
〔吉蒂斯把床单撩开。首次出现了墨尔雷的尸体。双眼圆睁,脸上伤痕累累。
摩尔蒂:是吗?给你看到了,有意思吗?正在闹干旱,水电总工程师倒淹死了——这种事只有在洛杉矶才会发生。
吉蒂斯:(望着墨尔雷)是呀……伤得可不轻……
摩尔蒂:……从很高处摔下的吧……
吉蒂斯:……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摩尔蒂?
〔摩尔蒂正在同另一个助手一起推进另一具尸体。
摩尔蒂:……不怎么样,你知道的嘛,杰克。
〔正当他把尸体推进冷藏库去的时候,他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吉蒂斯看到了另一具尸体,他拉上了墨尔雷的床单。
吉蒂斯:(在摩尔蒂咳嗽的空隙)……噢……这是哪一个?
〔摩尔蒂把被单拉下。
摩尔蒂:是里洛埃·施哈特那个醉鬼……那个惯常在佛格逊胡同闲荡的家伙……
〔摩尔蒂把那人脸上的沙粒捋去了一些,哈哈地笑着。接着说……
摩尔蒂:真是个怪人。这一阵子一直住在闹市区的大下水道中……底下什么都有,还有一个梳妆台。
〔吉蒂斯早就没有兴趣,走了开去。
吉蒂斯:……是吗?……
摩尔蒂:也是淹死的。
〔这句话使吉蒂斯停了步。
吉蒂斯:也是淹死的?
摩尔蒂:对!醉得神志不清,在河床底部报销的。
吉蒂斯:洛杉矶河吗?
摩尔蒂:(有些不解)是啊,在霍伦贝克桥下,怎么啦?
〔吉蒂斯回到尸体旁,凑近了看。
吉蒂斯:那儿干得见了底,摩尔蒂。
摩尔蒂:不是完全干的。
吉蒂斯:那是啊!可也不会在湿润的河床里淹死啊!不管醉得怎么样,这等于是在茶匙里淹死。
〔摩尔蒂耸耸肩。
摩尔蒂:他是淹死的,杰克。还发现他肚子里有水呐!
〔吉蒂斯咕噜着走开去。
吉蒂斯:天哪,这儿尽出怪事……
16.
〔吉蒂斯驱车来到一座大桥,并在桥头上停车。可以看到桥墩上写着“霍伦贝克桥”的字样。吉蒂斯往下望着河床。
〔吉蒂斯看到了一间倒塌的棚屋的残余物,散落在河床底部。在河岸和下水道之间,有一块权充屋顶的广告牌。牌上写着:“本大楼内办公室出售,价格五千至六千美元”。下游处,那个梳妆台、一只油桶、一张汽车沙发、一只人造黄油的空听,等等,都是醉鬼施哈特的遗物。
〔吉蒂斯从河岸下去,匍匐前进。快到下水管道时,一只脚陷进了泥泞中,齐足踝深。吉蒂斯拔出脚,咒骂着。
〔吉蒂斯继续往下游处走,忽然听到在泥泞地里传来似乎熟悉的马蹄声。
〔他看到桥对面正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墨西哥男孩,又骑着凹背马在泥泞的河岸上走着。
〔他们相互对看了一会儿。
吉蒂斯:(向孩子喊)那天你也在这里骑马,是吗?
〔孩子不理他。
吉蒂斯:会讲英语吗?……(用西班牙语间)会讲英语吗?
孩子:(用西班牙语回答了他)会!
吉蒂斯:几天前……你跟一个戴眼镜的人……在这里……讲过话吗?
〔孩子点头。
吉蒂斯:你们讲了些什么?我可以问吗?
〔两人在地上留下很长的人影。
孩子:(隔了很长时间)讲水!
吉蒂斯:水的什么?
孩子:……水来的时候。
吉蒂斯:水来的时候?你怎么跟他说的?
孩子:水来的时候是从河的不同部位来的……每晚不同。
〔吉蒂斯点头。马喷鼻息。孩子骑着马慢慢离去。
17.
〔吉蒂斯决定查清水的来龙去脉。黄昏,在洛杉矶河的河床,吉蒂斯沿河岸往上爬,想看看霍伦贝克桥旁的排水管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他发现是从夕阳西下的好莱坞山那个方向过来的。
〔夜色降临。吉蒂斯驾车从好莱坞山的山脚盘山而上。凭靠汽车上聚光灯认路,汽车沿着一条排水渠道前进。
〔驶上小山时,天已经很黑了。汽车来到叉路口,他顺着排水渠道继续前进。
〔再往上去,路狭了一些。吉蒂斯放慢车速,渠道里长着不少小树,因此看不到底。
〔再往前去,路很脏,树丛茂密,长满了橡树和桉树。很静。又转了一个弯,望得见山下市里弧形的一圈灯光。路边是铁链连成的栅栏。面前有块字牌写着:“橡树关水库,闲人莫入,不得借道。”
〔铁链栅栏是横越渠道的,而且深入到渠道里面。因此无法再沿着渠道前进。
〔吉蒂斯往后倒车。熄火。熄灯。高压电缆上部的一盏灯成了此地唯一的光源。此时唯一的声音,是高压电缆发出的不祥的嗡嗡声。
〔吉蒂斯下车,爬过铁链栅栏。然后小心翼翼地穿过浓密的树丛,来到第二道更大的铁链连成的栅栏。从这里可以望到上面水库的灯光。
〔突然,一声枪响,又是一声。吉蒂斯连忙潜进排水渠道,这一段渠道是四英尺深,六英尺宽。听得见有人在灌木丛中匆匆穿过,走近吉蒂斯,然后又后退。吉蒂斯藏在渠道内的常青藤中,静静观察着。一会儿人声远去,但又听到另一种声音——象是某种越来越响的回音。吉蒂斯感到茫然,不禁抬头想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一会儿,渠道那头一股来势凶猛的水流向他冲来,他的帽子被冲掉,而且连站都站不住。水流冲着他走了一段很大的距离,使他东冲西撞。他想抓住渠道中的树枝,但无法抓住,水流一直把他冲到第一道铁链栅栏处,他才被栅栏拦住。
〔他咒骂着,气都喘不过来,攀住铁链爬起身,一步步爬向汽车。到了汽车旁,他在裤袋里掏汽车钥匙,往下看发现丢了一只鞋。
吉蒂斯:(咕噜着)算他妈的什么名牌佛洛兴皮鞋,真他妈的!
〔他想跨进汽车,突然墨尔维尔和另一个比他稍矮一些的人拦住了他。……墨尔维尔把他的上衣剥下后紧紧抓住他的膀子,那个矮一些的人将一把小开刀举到离他左鼻孔一英寸半的位置。
矮个子:(狠狠地)不许动!小猫咪。
〔吉蒂斯一点也动弹不得,小刀已插进了他的鼻孔,小刀在街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矮个子:你的鼻子长得太长了,长到了别人的事情中去了,小猫咪……你知道,长鼻子的人会碰到什么事吗?
〔矮个子说着话,恨得好象全身都在颤抖。吉蒂斯一动也不动。
矮个子:要猜猜吗?不肯猜?好吧,告诉你!就是去掉长鼻子人的鼻子。
〔那人拿刀嗖的往后一抽,将吉蒂斯的鼻子割裂了约一英寸。
〔吉蒂斯尖叫,血往下直淌在衬衣上。
〔吉蒂斯本能地弯下身子,以免血淌到他的衣服上。墨尔维尔和矮个子看着他。
矮个子:小猫咪,下次要是再来,你就得丢掉整个鼻子,我把它喂我的金鱼。懂吗?
墨尔维尔:回答他你懂,吉蒂斯。
〔吉蒂斯此刻已趴倒在地,双膝跪在地上。
吉蒂斯:(嗫嚅着)……我懂……
〔吉蒂斯从地上可以看到虐待他的那个人的那双棕白相间的皮鞋,鞋上还溅着一些血迹。
〔眼见那双皮鞋慢慢抬起,并将吉蒂斯仰面踢翻在地。然后脚步声远去。吉蒂斯狼狈地喘息着。
18.
〔吉蒂斯的办公室里。吉蒂斯呆呆地坐在办公椅上。德菲双眼木然无神,不知在看什么。沃尔希在办公室内急促地踱着。
〔铃声响。是苏菲在外间按的蜂鸣器声。
吉蒂斯:〔按下对话器)什么事,苏菲?
苏菲:(画外音)塞兴丝小姐来电话!
吉蒂斯:谁?
苏菲:爱依特·塞兴丝。
吉蒂斯:不认识。记下电话号码吧。
〔此时,吉蒂斯鼻子上贴着纱布及胶带。
沃尔希:墨尔维尔可以说因为建筑商想承包建坝工程,所以出钱雇了一些人看守。这样你有什么办法?
〔吉蒂斯慢慢转向沃尔希,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鼻子。
沃尔希:(继续说下去)你休想搞墨尔维尔。他们可以说你擅自闯入。
吉蒂斯:我不想搞墨尔维尔,我要搞那些出钱的大人物。
德菲:那你怎么个搞法?
吉蒂斯:狠狠地告他一状。
沃尔希:是吗?
吉蒂斯:当然……你们怎么啦,伙计?乐观些嘛!找到他们,再告发他们,我们会大获全胜。(眉飞色舞)我们一星期可以上两次契生大饭店去吃饭,我们可以就此大大兴隆起来,一世受用不尽。
沃尔希:你要告发的那种人,必定是同法官一起吃饭的那种人。
〔吉蒂斯表现出厌恶的神情。这时铃声又响。
苏菲:(画外音)还是爱依特·塞兴丝小姐,她说她认识你。
吉蒂斯:那好吧!
〔吉蒂斯拿起电话听筒,并向其他两人眨眨眼。
吉蒂斯:塞兴丝小姐,你好!不过,我认为我们并未有幸相识。
爱依特:(画外音)……有过的,我们确是有幸相识的……你一个人吗,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向两人挤眉弄眼)我能为你效劳吗?塞兴丝小姐?
爱依特:(画外音)跟你说了吧,吉蒂斯先生,我是一个女演员……我那次不是代表我自己来的。
吉蒂斯:你是什么时候来过的?
爱依特:(画外音)那次我是冒充墨尔雷夫人来的,记得吗?
吉蒂斯:啊!我记得的……塞兴丝小姐。
爱依特:(画外音)……因为要告诉你,我从未想象到墨尔雷先生会发生这种事。想同你说一下,如果将来有事,我想让人知道,我并没有想象到会成为这样。
吉蒂斯:我理解,我理解……如果你能告诉我是谁雇佣你的,塞兴丝小姐,那对我们两人都有利……
爱依特:(画外音)不行……
吉蒂斯:……那么,干吗不告诉我你的地址?我们可以商议一下。
爱依特:(画外音)不,吉蒂斯先生……你只要看一下今天泰晤士报的讣告栏就行了……
吉蒂斯:讣告栏?
爱依特:(画外音)你会找到这些人中的一个……
吉蒂斯:“这些人”?塞兴丝小姐……
〔塞兴丝挂上电话。吉蒂斯朝室内两人看看。
19.
〔在一家大饭店的餐厅里,吉蒂斯正在翻阅报纸,翻到讣告栏时注意在讣告栏内搜寻。突然他撕下这一栏,折起藏入口袋。
〔当他将报纸折拢时,露出头版头条消息:水利债券提案经市议会通过。千万元工程将由公众最后投票决定。
〔吉蒂斯正忙着时,墨尔雷夫人已来到桌子旁。
〔吉蒂斯急忙起身,请墨尔雷夫人坐下。
〔爱芙琳·墨尔雷慢慢脱下手套时,吉蒂斯注意着她的装束;她穿着一套素净的暗灰色轧别丁服装,裁剪得非常精致。
吉蒂斯:感谢您赏光……喝些酒好吗?
〔侍者来至桌旁。爱芙琳注意到了吉蒂斯的鼻子。
爱芙琳:冰镇果子酒吧……请加酸橙,不要柠檬。
〔爱芙琳眼睛往下,手抚桌上的手套。抬眼时,看着吉蒂斯,期待他说些什么。
〔吉蒂斯拿出一只信封,是撕开着的。信封角上有ECM三个金字。
吉蒂斯:我收到了你寄来的支票。
爱芙琳:对的,我还说过我非常感激。
〔吉蒂斯递过信封。清了一下喉咙。
吉蒂斯:墨尔雷夫人,我看这不行。
爱芙琳:(有些尴尬)那你要多少?
吉蒂斯:不,不是这意思,金钱上你很慷慨,然而你在事情真相上欠了我的债。
爱芙琳:(冷冷地)是吗?
吉蒂斯:我看是的。使你苦恼的不仅是你丈夫的死去。你是心烦意乱的。
爱芙琳:吉蒂斯先生……(冷冷地)我的情感不需要你猜测。
〔酒来了。侍者放在他们面前。
吉蒂斯:抱歉得很。可是,事实是:你对我提出了诉讼,但你丈夫死后,你又迫不及待地撤销了诉讼,快得好象鸭子放屁……请你原谅。然后,你又要我向警察撒谎。
爱芙琳:并不完全撒谎。
吉蒂斯:……如果你丈夫是被杀的,那就是撒谎。(示意支票)……这呢,看上去就象是为了要我为你隐瞒。
爱芙琳:可是他不是被杀的。
〔吉蒂斯大笑。
吉蒂斯:我认为你是在隐瞒着什么,墨尔雷夫人。
〔爱芙琳不动声色。
爱芙琳:……好吧,我是……事实上我是知道他有外遇这件事的。
吉蒂斯:你怎么会发现的?
爱芙琳:是我丈夫。
吉蒂斯:他告诉你的?
〔爱芙琳点头。
吉蒂斯:那……你一点也不烦恼吗?
爱芙琳:……我感谢他。
〔这是爱芙琳第一次表示了窘态。
吉蒂斯:这倒要请你说明一下,墨尔雷夫人。
爱芙琳:……为什么?
吉蒂斯:(有些恼火)听我说,我也办过婚姻业务。妻子由于丈夫欺骗了她而感到很高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
〔吉蒂斯注视着爱芙琳。
爱芙琳:除非在什么情况下?
吉蒂斯:(盯着她看)她也欺骗他。
〔爱芙琳不作任何反应。
吉蒂斯:……你是这样吗?
〔爱芙琳明显地在发怒,但控制住了。
爱芙琳:我不喜欢“欺骗”这个词。
吉蒂斯:那你有没有情夫?
爱芙琳:(眼光闪亮)吉蒂斯先生……
吉蒂斯:他知道吗?
爱芙琳:(几乎激动地)我不可能在跟人睡觉后奔回家去告诉他这种事,如果你硬是要我回答的话。
〔答话使吉蒂斯似乎畏缩了一些。爱芙琳还是有一些激动。
爱芙琳:(又接下去说,但语气平静了一些)……还有什么要问吗?
吉蒂斯:你丈夫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爱芙琳:……我不能告诉你。
吉蒂斯: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在哪儿?
爱芙琳: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告诉你。
吉蒂斯:……你是跟别人在一起,对吗?
〔爱芙琳眼瞪瞪地望着他,并不否认。
吉蒂斯:……呆得久吗?
爱芙琳:我同任何人都不呆得久,吉蒂斯先生,我感到有困难。现在你该满意了吗?你需要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不想扬名天下,在任何时候都这样。没有什么了吗?
〔吉蒂斯点头。
吉蒂斯:啊,对了,顺便问一下,你姓名字首ECM中的C是代表什么?
〔他拿着那只信封。
爱芙琳:(有一些口吃地)克劳斯(Cross)的第一个字母。
吉蒂斯:是你娘家的姓?
爱芙琳:是啊……怎么啦?
吉蒂斯:没有什么原因。
〔爱芙琳转而问吉蒂斯。
爱芙琳:你一定有原因的。
吉蒂斯:(耸耸肩)没有。我就是喜欢探听。
爱芙琳:你提任何问题似乎都有一定的目的。
吉蒂斯:对这个问题没有。
爱芙琳:我不相信。
〔吉蒂斯突然对爱芙琳有所要求。
吉蒂斯:(靠近她)帮我一个忙,坐着不要动,但要对我表示好感。
〔爱芙琳本能地退缩。
吉蒂斯:(接着说)有人来了……跟我谈话……随便谈些什么,装得亲切一些。
〔爱芙琳只得勉强地让吉蒂斯的头向她靠近,吉蒂斯的手就在他们两张脸之间耍弄。她望着他。
爱芙琳:(指他的鼻子)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吉蒂斯:(心平气和,轻声地)为了要同你谈那桩事。
爱芙琳:(也心平气和,轻声地)可能是你的鼻子伸进别人的事情中去了?
吉蒂斯:(还是轻声地)说是别人把他们的事放进我的鼻子里更确切。
〔爱芙琳笑了一下。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看见吉蒂斯同爱芙琳坐在一起,非常生气。
女人:你这狗娘养的。
〔吉蒂斯抬头,突然朝她一笑。
吉蒂斯:麦契夫人,你好!
〔麦契夫人一手拿着一杯威士忌,另一条膀子挽着一只钱包,晃着她丰满的身体,眼中露着杀气,出现在他们的桌旁。
麦契夫人:不要来这一套,你这狗娘养的。
吉蒂斯:好吧!
〔吉蒂斯转身向爱芙琳。
爱芙琳:(温柔地)又一个满意的当事人吧?
3 ) 听编剧罗伯特·汤谈《唐人街》剧本创作
从《唐人街》的制作特辑纪录片中,摘录罗伯特·汤创作剧本的一些回忆,整理一下贴在这里。仔细看会发现,好编剧真是思路清晰,从故事背景到创作初衷,再到灵感来源和故事主题,最后到主人公的塑造,短短数语,句句在理,干得不能再干,很有启发。
在罗伯特·汤(下称汤)家附近有个建筑工程项目,开发商居然说服市政厅,他们要肆意挖掉泥土,把整个峡谷炸了。汤去市政厅投诉,负责人竟说:这个项目提议糟糕透了,我批准它,就是要证明项目的不可行。汤以为真是荒谬无比。
过了一段日子,汤与一位老友到海边散步。突然间,汤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八九岁,闻到小时候的味道。他意识到,因为城市的发展,从前的味道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点点痕迹给人回味。此时还有一篇文章,名叫《雷蒙德·钱德勒的洛杉矶》,文中有张一九七零年洛杉矶的照片,那正是钱德勒二三十岁时的生活环境。汤想到,或许可以重塑那个年代的洛杉矶。之后,类似的想法不断在脑海盘旋。
后来,汤在图书馆发现一本名叫《南加州:一个陆地上的岛屿》的书,里面有一章《水之篇》,讲的是洛杉矶市如何将欧文斯谷的水偷运到圣费尔南多谷,再把水转到市内。这让他顿生乡愁,以及失去童年挚爱的伤感。汤认为,洛杉矶不惜牺牲周围的环境,让城市快速疯狂地发展,是让他遗失童年的主要原因。这也就是《唐人街》的灵感来源。
最终让汤决定写这个剧本的是一段对话。
他打算从一位匈牙利副警官手里买下一只狗,与警官交谈了一会儿。警官告诉他自己在唐人街上班,汤好奇他在那里都做什么,警官却说他什么都没做,汤惊讶,唐人街的副警官居然没事做?警官解释道,在唐人街警察就是要什么也别管,因为西方人融入不了华人的文化氛围,很受华人排挤,警方根本无法知晓,他们的所为到底是在帮人犯罪还是在预防犯罪。这给汤留下很深印象,于是影片男主吉提斯就出现在了唐人街,他在那里的确做了些什么,可都没有结果,因为那时的唐人街作为一个代名词,意味着堕落。
汤想把这个故事写成一个侦探小说,不跟随以往传统电影的老套路,而是讲述一些人们日常生活的事,像水和权力,再通过电影将其神秘化,把事实的真相——水库的水正在被耗尽——揭露出来。他想通过一条干枯的洛杉矶河,想象城市这些年来的变迁。
最终,这个故事浓缩成了一句充满戏剧冲突的梗概:一个人溺死在一条干涸的河里,这怎么可能?
至于男主角吉提斯,则完全是为尼科尔森量身定做。汤与尼曾同宿,一起上演员培训班,汤看着尼科尔森默默无名挣扎了十五年,被失业办公室的人奚落,被周围人催促着找工作,所有这些遭遇造就了他敏感、暴躁、玩世不恭的性格,而这些都原原本本体现在男主吉提斯的身上。
4 ) FIFF25丨DAY3《唐人街》:黑色电影在七十年代的华丽复刻
第25届法罗岛电影节第3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主竞赛单元的《唐人街》,下面请看场刊影评人们的评价了!
果樹
剧作的完胜。
欧.尹
波兰斯基第四部,看得比较早而且还是看的流媒体平台不知道有没有删减,所以不知道是我就是不喜欢这部还是当时观影姿势不对。
ihwank
充分展示剧本水准,反高潮虽然意料之中但是起到了应有的效果。结尾的宿命论调让电影上升了一层高度,不仅仅只是剧本工整,围绕几个主要演员而展开的悬疑电影。
Pincent
侦探口中的唐人街成了形而上的、令人悲伤的黑色宿命,直指资本主义的罪恶本质。面对普遍的阴谋,人们不再信仰什么,因而需要一些古典的风格和精神,而尼科尔森从选角上就与《马耳他之鹰》等黑色电影里的主演气质稍有不同,也是新的体现。
鲍勃粥
实质关于“唐人街”的内容很少,波兰斯基将此异化(这种异化,加上时不时出现的带有刻板印象,甚至略有歧视的笑话,当然是理应批判的)成一种近似于“麦格芬”的存在,并以此作为最后结尾闹剧的舞台,似乎只是呈现一种“复现”,一种罪恶的自我反复或阴魂不散。本质上实则是关于水,关于水的有无,关于水的来源和去向,将水与水的系统构建成一部优秀的黑色电影:水的运行正如同悬疑佳作该有的那样,流畅且不失高潮与喷薄,有力但不失柔劲。然而部分技法似乎过于藏着掖着,前半段出现的“偷窥自反”(相机镜头与后视镜的成像)后续并未出现,光影与节奏也在后半段趋于保守,许多闪光点似乎被剧本的体量所牵引所掩盖。
小宁波
黑色电影在七十年代的华丽复刻。
松野空松
She’s my sister and my daughter!唐人街此时化身为芝加哥
伊菲吉妮娅
绝赞的剧本!尼科尔森的邪气真是与生俱来啊...
Run Erika Run
波兰斯基第三部,剧情、视听、现实意义都近乎完美的电影,是黑色电影在彩色时代表现方式的一次里程碑意义的探索。“唐人街”作为一个意象,代表着黑暗、神秘、混沌,在这里人们奉行原始社会弱肉强食的法则,警察毫不作为,恶人凭借金钱、地位可以为所欲为,平民百姓聚在四周面无表情地围观,仅有一腔孤胆的私家侦探还在坚守内心的正义。这样的故事,在1937年的洛杉矶唐人街上演,也可能在其他时候在其他某个地方上演。待观影量增加需要重看。
天堂来的夏洛克
前半段太过于松弛,某些片段甚至接近法国新浪潮的拍法。最后半小时又过于密集,信息量让观众应接不暇,来不及消化又要迎接下一个爆点。最后依莲驱车逃逸的镜头调度很强,就像整部电影一样,云里雾里、似是而非,突然暴击真相。唐人街作为一个语境的象征用得不错,深不可测、切勿凝望。
#FIFF25#第3日的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5 ) 关于情节的重重疑问。
一 老头为何雇佣杰克以婚外情的名义调查姆瑞?
在这一点上,电影的两条主线有所交叉。一条主线是水坝问题,想以此搞臭姆瑞。但是,
不可忽视的另外一条主线是,老头希望得到自己的女儿/外孙女。因此可以推断,老头的这
个“女儿/外孙女”一直被姆瑞夫妻两个藏着。当老头得知有这个“女儿/外孙女”存在,
就像得到她。于是喊杰克去调查瑞姆,以婚外情的名义。
二 “女儿/外孙女”何时被艾夫林藏起来的?姆瑞什么时候死在家中的?
在姆瑞见报之后,“女儿/外孙女”被姆瑞夫妇藏起来了。因为不想让老头得到她。姆瑞死
于何时?答案是杰克去艾夫林家里的那天早上。艾夫林去骑马,而姆瑞被溺死家中。由此
是否可见,姆瑞和“女儿/外孙女”并无婚外情?他只是知道妻子被强奸并生下一个女儿的事
实,并且帮助妻子照看这个女儿?
三 警察何时被收买?在那个冒充艾夫林的女人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警察似乎到了最后才被收买。因为在冒充艾夫林的女人家中,警察发现她已死,并且引杰
克过来,告诉杰克一条重要线索:姆瑞肺中有盐水。由此可见,警察此时并未被收买。而
是真心想查处真凶。由此可推,冒充艾夫林的女人并非一个简单角色。首先,她知道整个
水坝黑幕,因为她暗示杰克看报纸上的仆告。所以她是被灭口的。而警察晚到了一步。
四 最后一幕,在唐人街艾梅达街1712号,警察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当老头押着杰克来到此地,警察已先到一步,并且用手铐扣住杰克的两个助手。但是他们
却并没有找个艾夫林等人。这本身就足够奇怪了。警察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他们似乎并不
是按照地址找来的,否则已找到艾夫林等人。那么是跟踪杰克的两个助手吗?也不大说得
通——为什么在街上扣住两人,而不是跟踪到底,找到艾梅达街1712号?
奇怪的是,警察在听杰克喊出老头是一切某后主谋之后,反应十分平淡,似乎早已知道一
切,但是又似乎不认识老头(老头当场在做自我介绍)。那么,警察为何不再追查一切,
反而放走杰克,表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是否意味着警察已经被收买?何时被收买的?
如果警察在某个时刻已经被老头收买了,那么他们继续追查艾夫林的下落,目的就从寻找
真凶,变成了帮助老头找到“女儿/外孙女”。这样似乎能解释通了。但是问题随之又来了
。警察朝着艾夫林的汽车开枪,他有何把握不伤到“女儿/外孙女”,而保证只打到艾夫林
?这是否又说明,警察并没有被收买,而仅仅是想阻止嫌疑人逃跑?
五 艾夫林何时知道杀死丈夫的真凶就是老爸?
有一点值得注意,艾夫林直到杰克告诉她之后,才知道丈夫是溺死家中。当杰克质问她是
否杀死丈夫时,此时杰克和艾夫林都还不确定姆瑞到底是谁杀死的。由此可见,之前他们
都不确定谁是真凶。当艾夫林将被老爸强奸的事情全盘托出时,真相方才大白。
六 姆瑞和“女儿/外孙女”到底有无婚外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艾夫林本人从始至终应该是清楚的。在汽车里,艾夫林告诉杰克,那个
情人其实是她的妹妹。杰克问艾夫林是否因为妹妹和丈夫的婚外情而杀人,艾夫林这样回
答:她既默认了婚外情,又强调自己不会伤害姆瑞。这是否意味着婚外情是真的?按照剧
本给出的逻辑,姆瑞应该知道“女儿/外孙女”的身世。因此婚外情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况
且艾夫林强调姆瑞是真正的正人君子。那么,姆瑞仅仅是帮助艾夫林照看“女儿/外孙女”
吗?这个问题我无法确定。
关于本片的情节,很多地方扑朔迷离,我始终无法搞清楚。
6 ) 现实主义
这片子最让我不寒而栗的台词其实是john houston演的大boss,全片的villain在临近结尾说的,
most people never have to face the fact that at the right time and the right place,they're capable of anything......
按咱们的话说就是,人,真TMD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个恶魔诱奸15岁的女儿,女儿怀孕生下一个女孩。
影片最经典的段落是非唐纳薇告诉男主角真相,
她是我女儿,她是我妹妹,
她既是我妹妹也是我女儿。
《唐人街》的伟大之处是最后的结尾,恶人得逞。
故事不复杂,大恶魔开了个老人院,用这些老人的名字买下地皮,然后从水库里引水到这块荒漠里的地皮,同时在当地橘农的水井下毒,驱逐他们。
荒漠里有足够水源的地皮价格会涨到多高啊!
男主角问他,你富可敌国了,你还要赚钱赚钱做什么啊,
老坏蛋慷慨激昂的说,未来,建造未来!!!
老子看到这一幕,实在没有办法不想到别的,
那些现实世界里的“成功者”,
是的,他们要创造的是,未来。。。。。。
所以,可以干掉正义之士,可以驱赶弱势的居民,可以圈地抬价,可以掩盖真相。
对!
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剧本多么经典,影史地位多么崇高,这些不是我关注的,
其实看的时候想到克老爷的《调包计》,
这些美帝的老梗,上世纪的令人发指的事件,
穿越时空,现在在地球的另一个,或是另一些国家如火如荼上演。
伟大的电影,既是穿越时代的,也是现实主义的,
因为1974年的电影,1974年的现实主义,没准半个世纪以后,成为我们的现实主义。
人性就是这么难以进化,因为,
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7 ) 《唐人街》:城市事件背后的犯罪与欲望
《唐人街》取材于二十世纪初发生在洛杉矶的真实城市事件——强奸埃文斯溪谷事件,讲述了一个政客和资本勾结,愚弄民众兴建水坝,并从中牟取巨大利益的故事。影片之所以能够成为影史经典,是因为编剧汤恩和导演波兰斯基在建构整个故事的过程中,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对人类社会的两个重要议题——犯罪与欲望——做了深入的探讨,从而将一部犯罪题材电影,升华为对人类本性深刻反思的经典作品。
政客对民众的操控
故事围绕修建水坝这一事件展开。反对修建水坝的水利局总工程师Mulwray先被陷害、后被谋杀。影片男主角私家侦探Gittes,原本被利用污蔑Mulwray有婚外情,而Gittes出于对真相和正义渴求的本性,开始抽丝剥茧地调查事情之来龙去脉,并将一整套政客与资本勾结,愚弄洛杉矶市民修建水坝,从而实现巨大利益的政治运作机制展现在观众面前。
在水坝事件中,民主政治的运作机制和虚伪性被一一揭露。民主政治依赖于表演机制和暴力机器运作。政客的说服力取决于其表演的真实性、台词的煽动性。选民投票决定的内容,表面与实质经常南辕北辙。当市长在听证会上慷慨陈词,诉说修建大坝对沙漠城市洛杉矶何等重要时,他不会同时提及大坝所蓄的水,其实是用于灌溉已经被Cross买下的峡谷镇的土地,从而使那里在不远的未来可以成为洛杉矶市区,而Cross将从中赚取巨额财富。
不仅仅是诸如警察局这样的暴力机构,水利局这样的管理机构也变成了暴力机器的一个部分。替代Mulwray成为水利局新总工的Yelburton,明目张胆地代言Cross,协助其赶走峡谷镇原来的土地所有者,并隐瞒夜晚利用市政管道放水的事实;而Gittes在唐人街的原同事警探,则是完全无视事情的真相,直接服务于Cross的罪恶,忠实地替其掩盖。
给人以巨大无力感的是,在这场水坝阴谋的运作过程中,政客完全操控了民众,让后者盲目地成为了可能是最大的帮凶。听证会上,无知的民众完全轻信、盲从于巧言令色的政客,尽管Mulwray反对修建水坝的理由是如此科学合理,但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Gittes对Evelyn说:“貌似半个城市都在试图掩饰这件事。”——如果说谋杀是Cross个体的犯罪,那么水坝阴谋则是一场政客操控民众的集体犯罪,这个“集体”之广大,使得我们甚至要困惑,既然犯罪是危害社会的行为,那么当整个社会都参与了犯罪时,犯罪本身还是不是犯罪?法不责众是因为法律无法处罚这种类型的犯罪。这就是政客的最高明之处,一旦让民众接受了他的观念,这个观念本身的合法性就毋庸置疑了。
群体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对群体智商远低于个体智商,以及群体的盲从特点做过精辟的阐述,群体的行为常常不受理性支配。影片中,政客和资本的同盟,深谙群体心理的特征,并成功地运作了水坝阴谋。令人无法回避的问题在于,表面上看民众亦是受害者,但其自私、愚昧、盲从、非理性就是无可厚非的吗?人类历史上哪一场可怕的独裁和屠杀会少得了这种群体心理的密切配合?
欲望之不可消除性
扑朔迷离的案情最终导向了一个令人意外而震惊,但又不得不信服的结局。当Evelyn说出“她是我妹妹又是我女儿!”时,之前剧情的精妙对白和细节,忽然全部都被串联了起来。令观众震惊的,不仅是浮出水面的主谋,更是犯罪背后的动因。在Cross身上,汤恩和波兰斯基置入了人类始终拥有并不可回避的两种根深蒂固的欲望:乱伦执念与金钱迷恋。影片中发生的一切事件,皆起源于Cross无所顾忌、漠视一切地满足他自身的这两种欲望。
乱伦禁忌是人类道德的起点,弗洛伊德认为有诱惑才有禁忌。氏族社会甚至更早时期,乱伦禁忌就被规定为最重要的性规范。而作为人性中的固有存在,乱伦的诱惑却从未消失过。许多伟大的作家以此为题材进行创作,早如古希腊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又如为大家所熟悉的,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或是曹禺的《雷雨》。和上述这些作品一样,《唐人街》讨论的重点并不是乱伦的道德性,而是其巨大的诱惑性和不可消除性。
在其他作品中,通常乱伦的实施主体,都受到了来自于社会和自身的道德谴责及严厉惩罚;《唐人街》十分大胆地取消了这个惯例,从而造就了一个恶魔般的存在。当Cross的乱伦执念同他的财富,和对整个城市机器的控制力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人类所有苦心建立起来的道德和文明,一下子全部崩塌了。
在Cross身上,金钱迷恋的某种本质被揭开:欲望之大小与拥有的数量是成正比的,越有钱的人,越迷恋金钱并且具备越大的动力去攫取。Gittes无法理解Cross:“至于要做这些事儿吗?你还能吃多好?还有什么你买不起?”他提出这样幼稚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对Cross来说,金钱已经不是用来购买物品或享乐的工具,金钱只是金钱本身,其本身的吸引力足以让人无法自拔。不论是金钱迷恋还是乱伦执念,欲望不会因为一次的满足而消除,欲壑难填乃是欲望最大的本质。
影片最天才的地方,在于将Cross与其女儿Evelyn的乱伦关系隐线和Mulwray被害案调查的主线完美地交缠在一起。观众一步一步获知真相的同时,渐渐发现两条不同线索背后的惊人一致性。乱伦的父亲强奸的是未成年女儿本来可以拥有的自由选择意志,政治与资本勾结强奸的是民众的知情权,本质上的相似性,使得故事两条线索的交织产生了强大的张力。
“唐人街”的隐喻
片名表面上同故事内容的联系很松散,但仔细分析整个故事的逻辑,会发现这个名字的隐喻非常绝妙。《唐人街》并不是简单地去描述欲望本身,而是严肃地探究是什么样的机制使得某些人可以轻易地为所欲为。“唐人街”指向的是犯罪背后的支撑机制,物理上代表着法律所无法发挥应有作用的地方;心理上则代表着一种普遍的处世态度,这种态度在群体范畴表现为非理性的盲从,在个体范畴则表现为理性的懦弱。人类社会的强权某种程度上就是建立在上述两种群体/个体心理之上的。
恶之所以能够横行,并不是因为世界上恶人太多,而是因为善良的人在某种条件下会毫不犹豫地成为恶的帮凶,不论是出于盲从还是出于懦弱。所以“唐人街”及其所隐喻的,即是整个黑暗到不可思议、好无好报、恶无恶报的故事,得以成立的背后的机制。理想主义者Mulwray被谋杀、Gittes又一次经历了在唐人街经历过的失去所爱,波兰斯基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希望,这种黑暗和极致成就了一部伟大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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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小刀的波兰斯基
剧本工整,堪称教材,全片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或多余的镜头,剧情前后呼应无懈可击,再次证明了编写剧本不仅要靠天赋或者灵感,更要靠高超的手艺。
一则精悍的侦探小说。As little as possible,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的中国哲学从一个准美国侦探口中道出,怪异,更多的是无奈。悲惨经历造就的阴郁至上的波兰斯基,其亲身上阵出演的剖鼻威胁一幕真是构思奇巧令人击节。老杰克,关于你的眉,会挽雕弓如满月。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Polanski最棒的片子,从剧本、台词、人物性格到导演无一不佳,真是不朽的经典。
麦基,一个大写的唐人街吹,故事里面基本上五分钟吹一次还残忍的剧透个底朝天,更悲伤的是被他吹过之后变得并没有那么好看了,恨他。
我一直十分期望掌握做出尼克尔森那种表面人畜无害,实则贱到骨头里的笑容的技巧
罗曼·波兰斯基的经典黑色电影,讲述小人物与大阴谋抗争的故事。拥有杰克·尼科尔森、费·唐纳薇和约翰·休斯顿组成的超强卡司和超一流的剧本,这部电影定会让悬疑片粉们大呼过瘾。剧情环环相扣,容不得半点走神,色彩阴暗台词绝妙,而结尾茫茫夜色下缓缓升拉俯视唐人街的镜头更是让人过目不忘。(8.5/10)
#重看#4.5;较初看大为改观,出乎意料的精彩!典型黑色电影,悲情女主,钱德勒式的反英雄男主,小人物撬动大格局,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无法更改的宿命结局;因“唐人街·华”因素渗入,浓重现实色彩之上覆了一层神秘氤氲;尼克尔森演技精湛,角色极符合个人气质。
结尾时才应题来到了唐人街,却是在这里为这个黑暗的故事写上黑暗的结局。作恶的人逍遥法外而无辜的人惨死,想要反抗的人却无能为力。波兰斯基书写了一个令我永远无法忘怀的电影结局。
“他以为脱离了唐人街的那块土地,他会回到客观,公正,法治的社会。其实他错了。Everywhere is Chinatown. ”
谢顶帅哥竟是真实存在的
波兰斯基是名好司机,开车稳又能把乘客及时送达目的地,乘客还能有心欣赏沿途风景。不像现在的那些司机,猛踩油门一心只想快点把乘客送到目的地,然后收钱完事去接下一单,至于乘客是否吐得七荤八素,他们才不管。
8/10。重温。人物分析:开头丢掉偷情照片的工人抓百叶窗哀号,杰克穿着得体的白西装,从一堆酒中拿瓶便宜的安慰他,表明杰克注重仪表、老于世故,更愿接待富人,他从理发店听了个色情笑话兴冲冲回到侦探所讲,丝毫未察觉身后富贵的伊芙琳眼皮细微的动作,造成喜感。市政大厅:牧民赶羊来破坏大坝建设的讨论,用黑色幽默批判垄断水源的罪恶。叙事视点:跟踪穆瑞时一些后视镜、望远镜和照相机镜头的运用,镜中像本身是眼前一切事实的扭曲,杰克经验老到但判断并非绝对正确,助手拍到穆瑞与岳父吵架的关键线索被杰克轻视,结尾观众随着杰克的视点,希望伊芙琳逃离父亲魔掌,警察开枪,伊芙琳的车停下伴随喇叭长鸣,心都凉了。视听表现:黄棕作为主色调暗示沙漠般缺水的城市,阴谋都安排在黑夜,譬如杰克造访养老院遇袭打手、伊芙琳通过上床隐瞒乱伦的秘密。
时隔三年重看的感觉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完美。后海斯法典时代最无懈可击的Noir。
是挺有中国精髓的,一切似是而非,事与愿违。As little as possible,他念了好几次这句忠告,也算是无为吧,越努力将越搞砸,因为游戏规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玩的。
前半段太慢,我坐在床上看的,中途困得四脚朝天。反派对杰克说,人们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可以做任何事情。愤怒却无能为力,这是电影也是现实常态。三年后,波兰斯基诱奸13岁幼女时,他自己成了那个无所不为的恶人,而且他也逃脱了法律制裁——批判者成为了他批判的对象。不得不说波兰斯基的电影对他命运的改变或预言,非常恐怖和神秘。
重看。竟更喜欢了,展开方式特别丹尼斯勒翰,跌跌撞撞无意间走进一块隐藏人世间最纯粹恶的阴影,最后一切都意外却也早早注定,只能踏着爵士乐走进破碎的夜色,从此生活在毫无希望冰冷的深渊,舔舐干涸的伤口,回望记忆中瞬间的温暖甜美。Hats off to you, Mr. Goldsmith, for such wonderful score.
世界大同。别忘了,这是在中国。
本以为是蛇蝎美人,结果是蛇蝎社会。一直追查,查出真相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模式,在影片的结尾遭到了彻底否定。即使女主角很早就提示了真相,城市的缔造者和幕后独裁者真正的出场还是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