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与占

爱情片法国1962

主演:让娜·莫罗,奥斯卡·威内尔,亨利·赛尔,万娜·乌尔比诺,Serge Rezvani,阿妮·内尔森,萨比娜·奥德潘,玛丽·杜布瓦,米歇尔·索博

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

播放地址

 剧照

祖与占 剧照 NO.1祖与占 剧照 NO.2祖与占 剧照 NO.3祖与占 剧照 NO.4祖与占 剧照 NO.5祖与占 剧照 NO.6祖与占 剧照 NO.13祖与占 剧照 NO.14祖与占 剧照 NO.15祖与占 剧照 NO.16祖与占 剧照 NO.17祖与占 剧照 NO.18祖与占 剧照 NO.19祖与占 剧照 NO.20
更新时间:2023-10-04 23:03

详细剧情

  一战前,德国人祖(奥斯卡·威内尔 Oskar Werner 饰)和法国人占(亨利·赛尔 Henri Serre饰)在巴黎结识。他们意趣相投,对诗歌和小说都有强烈而共同的兴趣,甚至二人为着同一个雕塑也着迷。顺理成章地,祖与占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子:聪明貌美的凯瑟琳(让娜·莫罗 Jeanne Moreau饰)。  在这样的关系中,占选择了成全温柔单纯的祖。他们一起到乡间度假,度过了美妙时光。然而一战的爆发,却让他们失去了联系,在自己国家服役期间,他们多么担心会在战场上杀死自己的好友。而祖,从不间断地给妻子凯瑟琳写信。  战争结束,祖与占再次相遇,占觉察到祖和凯瑟琳的关系很糟糕——她对婚姻以外的感情从没停止过追逐,喜欢在各种爱情关系中享受自由。占在祖家中住下,凯瑟琳毫不掩饰对占的爱,这段三角关系平衡而快乐的维系着,旁人完全看不透。当占要离去时,凯瑟琳直率锐利的性格让事情起了变化……

 长篇影评

 1 ) 我最爱你的地方是你的后颈

        占:“我最爱你的地方是你的后颈,——那是你唯一看不见我在看你的地方。”我们看电影,电影被光点亮,我们坐在黑暗中,电影点亮了眼睛像星星,但它看不见我们在看它——我们爱的也是电影的后颈。电影后颈上皮肤油脂折射的光亮,轻轻摇曳的细软发丝,或许还带着它的体温。我坐得离幕布越来越近,放映厅几乎消失了,我甚至感到鼻头触碰到它颈部的绒毛,看到它柔肤下青色的血管。我变得激动,我不知道,如果电影回过头来,它会不会看见我,我会不会像《开罗紫玫瑰》里的Cecilia,进入电影故事里去?
        如果这样会破坏这个故事的话,我不会进去。这个故事太美了,它是《祖与占》的故事。
        曾经,我也想拍一部电影,还为此成立了一个电影小组。现在,我更想做一个观众。就像普鲁斯特的作品让伍尔芙失去了继续写作的动力那样,历史上这些伟大的电影让我更倾向于坐下来,品味它们。如果不能创作出同样美好的电影,那还是去爱它的后颈吧。
        特吕弗在《祖与占》的序言里评价这部小说的作者:“终其一生,罗什都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因为他总是喜欢别人的作品胜于自己的作品。”“罗什最常为人提及的事迹,是将毕加索介绍给美国人认识。”而特吕弗本人,如果不能算是最优秀的电影作者的话,也一定是最优秀的观众,他总是一遍一遍重温自己早已烂熟于胸的电影;在阴差阳错地成为导演之前,他作为《电影手册》的旗手,为他挚爱的雷诺阿、霍克斯、让·维果和希区柯克争夺影迷和口碑;而在去世前,他还为《希区柯克论电影》作了再版增订。
        最终,这两个“热爱别人作品”的爱好者掀开挂帘走到了台前,罗什写出了他的处女作《祖与占》,那年他已经73岁,特吕弗把它改编成了电影,那年他才29岁。他们的结晶就是这部电影——《祖与占》。
        这个奇怪的年龄组合让这个影片变得梦幻般奇特:既透着深沉淡然的怀旧情绪,又焕发着残忍炙热的青春气息。就像三人迷恋的那个雕像的微笑:它带着远古时代的的安详,却又“强大、青春、渴求吻,也渴求血。”
        
        特吕弗的影迷本性在他每部影片中都能暴露无疑,这部电影也不例外。影片开始时对“蒸汽火车”特雷兹的跟拍和祖的走位,都像极了沟口健二,有几个段落长镜头的灵活和大胆竟丝毫不亚于沟口;电影中的寓言、参考包括了威尔斯《公民凯恩》、奥菲尔斯《轮舞》般的滑动摄影机;凯瑟琳女扮男装的装扮与卓别林《孤儿流浪记》里的小孩如出一辙;影片的架构模仿了雷诺阿的《游戏规则》:一组人在封闭的一块地方互相发展着各种交错的人际关系;海边游戏时,祖和占的服装也照搬了雷诺阿《乡村的一日》中两位男主角的衣服,一位评论者写道:“视觉上,此片回响着让·雷诺阿的笔法,从《乡村的一日》以来,我们还未曾看过如此迷人的作品。”像《四百击》一样,特吕弗一次次将摄影机对准巴黎的美景,一个个转场仿佛都是巴黎的明信片。
        
        特吕弗“把自己视为软弱的人,从不认同强有力的人物”。他面对女人时总是害羞的,他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总是害怕真相的来临。尽管他15岁就查出梅毒,当导演时“爱上了自己每部电影里的女主角”,但就像他说的,“玩世不恭在一个强有力的人身上可能是真实的,但在敏感的人身上却只是一种表象,这可以掩盖强烈的多愁善感。”他总是倾向于认同一些“有缺点的、意志薄弱的”人物,所以他对《祖与占》里最易受攻击的祖给予了最大的同情。原著小说中,祖的分量不大,尤其是后半部,几乎全是占与凯瑟琳的故事,在特吕弗的改编中,祖的分量增大,与占几乎处于同等地位。片中的住所大部分都是祖的家,而占相对来说是“外来者”。虽然用钟表滴答声和躺椅的摇晃声显示祖生活的循规蹈矩,但祖对动物的热爱(这其实是在怀念同样热爱动物的巴赞)、他的单纯和钻牛角尖还是能勾起观众对角色的同情。
        电影中凯瑟琳的角色变得神秘——她真正成为了那个神秘的微笑。1956年,当特吕弗还是一个影评人时,他就想将《祖与占》拍成电影。他跟罗什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通信——一直到1959年罗什驾鹤西归。他们探讨角色与对白,特吕弗让罗什设计凯瑟琳的台词,他们一起探讨和修改。特吕弗去掉了原著中大部分凯瑟琳的自白和对话,并把原著中其他人(其他女性角色,甚至包括占)的特征和言语转移到了凯瑟琳身上。凯瑟琳高高在上,虽然比较不接地气,但影片以她脆弱语气的独白做开头,而片子最后两次流泪的特写,让观众忽略掉与她的距离,并激发起最直接最原始的怜悯。
        由于占的原型是小说作者罗什,影片开拍时罗什已作古,照顾到原著作者,片中只有占拥有自己的主观镜头,使观众与占的视角达成一致,更容易取得对这个角色的认同;并且片中唯一的抒情慢镜头也是给了占(一战结束后那一段)。随着占感情的变化,特吕弗插入了意味深长的航拍镜头,这个镜头以占来到祖的小屋开始,以占与凯瑟琳创造生命的失败而结束。航拍的视角踏着慢板接近,低徊良久,又迅疾离开——象征着试探,继而努力接近之后,无可奈何的破裂。观众像《帕尔马修道院》中飞过战场的法布利斯,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从更高处向下望,对占与凯瑟琳的笑颜和利剑有了表面上的客观化审视,而其实这个视角是特吕弗提供的,我们又不由自主的被电影作者的感情所熏染。
        ——如此,三个人的重量达到了均衡,“三人行”故事的三个人在电影作者主观意志上几乎做到了不偏不倚。电影中不断用圆形来诠释三人的圆润关系,并以不断出现的三角形形状影射其关系的变化。
        
        本片的摄影是1968年之前戈达尔的御用摄影师拉乌尔·库塔尔,库塔尔曾随法军去往印度支那,在战场上做摄影师。严酷的摄影环境让他习惯于迅速的新闻式摄影,并对现场的粗硕感有一种自然地亲近。他以《筋疲力尽》扬名,之前他已经跟特吕弗合作过《射杀钢琴师》,这时,他的技巧更圆熟,运镜也更流畅。令人眼花缭乱的镜头内蒙太奇和景深镜头的巧妙使用,让库塔尔得以用最少的胶片拍出最富想象力的效果。许多复杂的场景都是用一个镜头完成的:像三人最后一次去亚伯家的那个场景,尽管只有一个镜头,却包含了特写、远景、中景,镜头在一次向斜上方的运动之后,在下降的过程中悄然向前移动,镜头移回原位时恰好把四人圈在狭小的门框里。库塔尔对摄影机移动的控制让观众意识不到镜头的长度,尽管本片用了大量的长镜头,但观众依然感觉跟不上影像的速度。
        库塔尔影响了摄影和剪接同样极富创造力的斯科塞斯。斯科塞斯回忆说:“有一些特吕弗式的镜头,我总是无法摆脱。在《射杀钢琴师》里有一个镜头他切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更近。这个镜头在我的每一部电影里都出现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斯科塞斯指的“切了三次”的镜头,在本片中,库塔尔也使用了数次(我能找到的有三处)。
        
        特吕弗说,他开始准备作导演时,就已经有三部片子要拍。这三部片子正是他的前三部电影:《四百击》《枪击钢琴师》《祖与占》,其中他最先写好剧本、酝酿时间最长的就是《祖与占》,为了拍这部电影,他准备了七年。他在1953年第一次读到原著小说时,就想像把它改编成像尼古拉斯·雷的《荒漠怪客》一样的电影。我们知道,最终他成功了。当年《祖与占》首映时,观众起立鼓掌了15分钟,之后在各大小影展赢遍奖项,影片插曲《Le tourbillon de la vie》历久不衰,甚至带动了时装潮流。
        这部片子以后,特吕弗离新浪潮和手册派越来越远,因为这是最后一部他“自己”的片子。他说:“我发现每一个导演一生中通常有三部片子要拍,最早的三部片子来自导演本人最隐秘的生活。此后,他就进入了职业生涯,这时他的片子就跟以前非常的不同了。”
        
        “每个人都在拍电影的最初,倾其所有付出,或许一个人不该以拍电影为事业,一个人只该拍三四部电影就够了。以后进步也不会幅度太大。但如果拍电影是一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拍下去啰。”
        ——拍电影当然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这个是上周放映《祖与占》的ppt,嘿嘿http://www.douban.com/photos/album/68444860/

 2 ) 三人行

你说:我爱你。我说:留下来。
我差点说:占有我。你却说:走吧。

特吕弗1962年的作品,电影史上最著名的三人行。


Catherine

以两个男人名字命名的电影,实际的主角却是Jeanne Moreau 饰演的Catherine 。

Catherine 的出场便是一个多角度的面部特写,有着与那尊石像几乎相同的面容的她,当场便征服了两人,特别是Jules 。

Catherine 是个极端热爱自由的人,她当然不能忍受男权主义,所以她会在Jules 说出“身为妻子,忠贞很重要,丈夫一方反而次要”时突然跳入河中来表示抗议。这一跳,使得Catherine 在她和Jules 以后的婚姻生活中始终处于强势的地位,同时也征服了Jim 。不过同样是这种自由,使得她和Jim 的相处推迟了。

她的格言是“一对恋人中,起码其中一人要忠诚。”换言之,在爱情生活中,她可以对对方不忠,而对方却不能做出任何辜负她的行为。所以她会一而再地耍“睡衣把戏”,而却不能忍受Jim 和Gilberte 在一起。

很久之后,当三人再度重逢时,当Catherine 再度遇见Jim 这个她未曾完全占有的男人时,毅然开着车冲下了断桥。



Jules

德国男人,爱情的弱者,影片的一开始他便被Thérèse 甩了,这种弱势贯穿着他的一生。

他对Catherine 的认识远没有Jim来得深刻,他只是被这种Catherine 那种神秘吸引着。

他的温柔、慷慨、单纯和脆弱迷惑了Catherine ,让她觉得他与其他的男人是如此不同。不过当Catherine 发现那原来是他性格的一部分时,毅然离开了他。

他对Catherine 的爱是绝对的,所以为了留住Catherine ,他可以接受她和Jim 在一起,典型的“痛并快乐着”。

影片的最后,当他看着两具棺材进入焚化炉时,长舒一口气,解脱了。



Jim

典型的多情的法国男人,与Catherine 反反复复的同时还与Gilberte 暧昧着。

对于Catherine 的认识,远比德国男人来的清楚,当Jules问他“你会介意我娶Catherine 吗”时,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她会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吗?我恐怕她在世上永远也不会快乐。她是个幽灵,不是一个让男人拥有的女人。”

骨子里他和Catherine 还是很像的,都热爱自由,都希望自己的伴侣忠贞而容忍自己的偶尔出轨。

很难说他对两个女人哪个的爱更多,毕竟是两类完全不同的女人,Gilberte 的性格就和Jules 一样温柔,只希望能与他白头偕老,而Catherine 是他从未完全得到的,他也从未放手过。最后当Catherine 将车开下河去时,Jim 也未做任何反抗。





影片中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有两处,一是Catherine 在Albert 的伴奏下清唱《生命的季风》那段,感觉时间仿佛停止。

另一处是Catherine、Jules、Jim、Sabine 四人在餐桌前做鬼脸那段,镜头依次扫过每一个人,幸福之情写在每个人的脸上。那应该是三人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


后记

影片中对于两个男人的友谊的描写在我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爱着同一个女人的两人,居然还能把友情呵护得如此完美。看了一段花絮才知道,这部电影是根据一个73岁的老人的自传改编的,大概只有真正到了那个年纪的人,才能体会这种真正无私的情感。



附 生命的季风

她每根手指都戴了戒指 手腕套满手镯
她的歌声清澈如水 教人欢欣翠雀跃
她的眼睛亮丽如宝石 令我心醉神迷

她的脸美如冠玉 夺命佳人杀死人
相遇是缘分 错过是无奈
苦乐随风逝 背道逆风行
生命的旋风吹得我们团团转

那夜再相逢 仍叫我心动
是她是她 果真是她
神秘的笑 教我心惊肉跳
脸儿俏 眼儿媚 叫我意乱又迷离
手中是美酒 眼中是美人

人醉半痴迷 一饮醉如泥
沉睡温柔乡
相遇是缘分 错过是无奈
苦乐随风逝
生命的旋风吹得我们团团转

那夜再相逢 仍叫我心动
吻过又错过
回到我的怀抱 做我的宝宝
相遇又分离 人生不稀奇
但愿长醉不用醒 与你携手入梦乡




对白选
JULES:你会介意我娶C吗
JIM:她会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吗?我恐怕她在世上永远也不会快乐。她是个幽灵,不是一个让男人拥有的女人。

追求自由,享受生命的每一刻

JULES:身为妻子,忠贞很重要,丈夫一方反而次要。

德文中,月亮和战争属于阳性词,而太阳和爱情却属于女性。

C:JULES的慷慨、单纯和脆弱迷惑了我,赢了我的芳心,他与其他的男人是那么的不一样。我指望用我的爽朗治愈他的弱点,但它们原来是他性格的一部分。我们的快乐维持不了多久,最后被逼面对面,无法成为一体。

JULES:她不特别漂亮、聪明或真挚,但她是个真女人。而她,是我们都爱的女人…男人的渴望。为什么这么多人追求的女人会垂青我俩?因为我们对她像对皇后般呵护备至。

一对恋人中,起码其中一人要忠诚。

 3 ) 人造天堂

深情若是一桩悲剧,必将已死来读。 ——简祯 1 一个世纪前的巴黎,整个城市都是一座巨型游乐场,一半是垃圾堆,一半是天堂。垃圾堆里掩埋着各式各样的废弃物,包括人们排泄出的愤怒、悲伤、忧郁,填埋在假新闻和食物包装的千吨废纸下。而人造天堂里,每个人都在过节日,不同民族、宗教和国家的游人过着他们自己的节日,还有圣诞节、国庆节这样巴黎人自己的节日,哪怕一个农产品集市也能迅速被谈笑风生的美国游客和波西米亚流浪舞者演变为你所见过的最盛大的庆典。人们用钢铁、用丝绒、用酒精、用芳香剂,搭造出陆地上最大的人造天堂,这里会成为艺术电影的发源地,一点也不奇怪。 故事始于一个乱糟糟的化妆舞会,滑稽的打扮,光怪陆离的面具,每个人手握免费香槟喝个烂醉,只有祖与占因友谊的喜悦而目光坚定。他们从中欧来,朝拜这个文学与艺术之都,在一座座博物馆和咖啡馆里寻找着心目中的耶路撒冷。那时的咖啡馆不像现在,现在只有两种人整日泡在咖啡馆,一种人没有工作,一种人没有假期,他们从家里、办公室里跑出来只为让屁股挪挪地方,往耳朵里灌咖啡。在当时,咖啡馆是社会名流们最喜欢的地方,作家、诗人、画家和各类巴黎大学的学生们,雨果!甚至谢绝了医生的忠告,愿为5000杯咖啡而死。如果你穿得不像个绅士,花神与绿珠的侍者可不会为你领位。 只有在这样一个地方,祖与占才能会面。他们性格迥然不同,一个略带保守,一个稍显浮夸。两人都出身非凡,受着精英教育,拥有新贵族大胆而高尚的品位,对文学与社会有着深刻的见解,热爱古典,不是繁文缛节的古典,而是追求艺术本质的古典。两位绅士的愿望很简单,在巴黎,找一份足以谋生的职业,再找一个热爱的希腊式女郎。实干家的生活是简单的,从你切下第一块面包、捡起掉下的面包屑开始。 男人对女人的追求与男人对爱情的追求是两种东西,某个女人或许能满足男人实际的某个方面,但男人对于理想化的爱情的心愿绝对是不切实际的。祖与占,这两位同时带有传统与革新色彩的绅士,他们的爱情观念是开放的。他们拥有陪衬任何美丽女性外表的绅士举止,漂亮脸蛋儿并不是最终的目的。并没有某一种“最终目标”,好让合格的人选成为他们的“情感终结者”,他们不断寻找可以倾吐爱慕的对象,仅仅是为了把他们对于美好的幻想维系下去。优秀的女人在他们眼里如同雕塑、油画、古董家具,是房子的主角,最引以为傲的部分。当男人进入房子里,就成了房子的主人,理所应当去挑选适合自己的物品。 这种从《爱经》之类的书籍里看来的爱情模式,放在当下引人发笑,在当时却是常态。上等人对人情世故的认知永远来自他们的文化圈、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诸多讽刺剧里都有这样的细节,他们想知道什么,去翻翻晦涩的大百科全书就知道了。他们尊重女性,女性同样是人,只不过在他们眼里,女性是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种人,他们不会真的明白一个独立健全的女人在想些什么,身在天堂,女人们都是天使的幻影。探索爱情的过程起初是新奇有趣的,与时代辩论和艰苦的工作之余,他们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放松。巴黎熏陶出女人都是厄洛斯的女儿,她们是爱的提供者,充满对爱情的渴望,当你探求爱,她们必将抛出一个让你受益匪浅的答案。最初的爱情是个游戏,追逐与回答,在欢声笑语中流连忘返。 2 巴黎真是个哺育人又抛弃人的地方,穷奢极欲和愤世嫉俗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同志。游乐场大门敞开,迎来送往,星形广场不留恋英雄也不抵御凶徒。很多人用书籍和电影为巴黎写情书,有才能向巴黎的整个历史和所有人致敬的寥寥可数。不得不承认,特吕弗是其中用电影表达的佼佼者,尽管时代变迁,《祖与占》也可同《戏梦巴黎》对读,作为巴黎写给世界的回信。 特吕弗为《祖与占》写过一篇长序,自云从第一行起便对这本书一见钟情。导演希望当每个人读过这本书都会爱上书的作者,亨利-皮埃尔•罗什,以七十四的高龄于一九五三年发表了这部小说,作为他的第一本书。电影剧本是由导演与作者联合改编的,对话与分镜画面无不进行了缜密推敲。影片最大程度反应出小说本身的简练与优美,投射出作者丰厚的艺术趣味。这是两位才子也是两位密友间的合作,为法国电影史书写了无比动人的一页。 《祖与占》的立意并非为了道德,可它也不是虚假的,那些对话不是作者的自言自语,电影上映时真实的凯茨女士也还活着。书里也没义正词严地探讨过爱情,从不断的诘问与感叹中,人们可以拼凑出陷于爱情的男人的种种状态。电影画面也旨在表达这样的情境,人与朋友,人与爱人,人与家庭,把人放置于诸多关系之中,观察着人的变化。情感的本质,在于人对关系纽带的把握,我们如何表达自己、表现自己,就是我们对感情需求的外现。正如英国作家格林厄姆所说,爱是人们不断去理解明知不可能理解的人的过程,是无私、天真的愿景,是自我牺牲也是自我实现。无法列出一个方程式,脱离开人的单独个性,来表明爱的化学或物理反应,剖析内心也显得苍白。导演和作者达成了一致的选择,用美好的事物来陪衬人的情感,使情感自由发生,镜头和书写只需单纯记录下发生的过程。这部电影丰富而有序的美感正在于此,认真、热忱而不刻意,甚至狡黠地回避了可能面临的道德窘境,因为真实的爱情,是不会与道德为敌的。 和大多数男的作品一样,导演关注的是男性的爱情,以及男性视野之下的女性。通过这部电影,人们能窥见男人在内心树立的自我形象。他们渴望完美,又不断挖掘自己不完美的方面,为之忧虑、为之奋进,在这种观念下,结成的友谊是深刻的,对他人的感情也是深刻的。他们将自我和社会割裂开,不断审视,听从内心,解放智慧与情操。他们的人生几乎是完美的,几乎,如果他们不生活在社会中,不同他人相互追逐。 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面临一个疑问,到底是需要永恒的爱人,还是长久的爱情?永恒的爱人总让人心动,跌入情愫的狂潮里,得不到也无法自拔。长久的爱情给人温暖与舒适,是合口的面包与茶,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实际上后者更难求,需要耐心,好情绪,门当户对和其他现实因素,我们才有空去相互发现相互磨合,常常在那以前一切便消散在社会机器的齿轮缝里了。前者,一生里总能遇到一两个,要是同时遇到祖与占,那就是两个,日神与酒神都有了。女人们很快做起美梦来,依然不知对方如何看待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份激情。激情真好,可以把灵魂烧出个洞来,将一切琐碎统统倒进地狱火,身心都飘上天国。一旦火焰熄灭,心里只留下一口填满灰烬的冷窟窿。那些同祖或占分过手的女性,后来如何?电影中并未交待过。 仿佛深情都是不幸的,在女性身上尤为明显。男人更理性,自制力更强,不会耽于幻想度日。较为幸福的女人,都有自己度日的功课。生活在巴黎很幸运,她们有那样多的事业和娱乐,有储蓄和打发时间的手艺,不必只待在教室和厨房里终了此生。她们不会因为分手便认为被命运愚弄、抛弃,她们能把自尊心用在其他地方,比如一两种爱好、几个朋友,远行,舞会……巴黎这座人造天堂里,消解痛苦的方式很多,可以称之为不幸的事也就变少了,起码分手或离婚不是。祖与占此前遇到的都是这样晴明的女人,作者自幼与母亲为伴,导演对于女人故事也颇有心得,他们了解这些巴黎女人。一言以蔽之,她们不会全身心投入在一段感情里,她们享受浪漫、礼物、性与爱,也克制着不向男人一直索取。着眼于自己的生活,她们想要平衡,没有哪个男人天然应该占有一个女人的一切,打破这种平衡。 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女人,是生活的好伴侣,可祖与占,他们想要的都是灵魂的吸引与绝对的占有。 3 绿蒂是必然的。 歌剧里都有一位女高音,充当被赋予爱情的角色,是纯洁与至美的化身。她会遭受妒忌和打压,爱情遇到重重阻拦,她不屈不挠又无比脆弱,如果她死了,她的玉殒将升华男高音的灵魂。绿蒂就是这样的女人,每个追求高级趣味的男人,都渴望与这样一位女性相遇相知。她的形象不单表达了作者的审美取向,她也开启了男性对纯洁之爱的神往。 电影中的绿蒂是个值得回味的人物,她的身姿轻盈,仪态优雅,漫步林间如同仙子。她的衣裙都朴素而考究,是旧时代的缩影。身为贵族女性,她们的衣服都是裁缝手工,没有抢眼的色彩,和她们出入的乡间别墅、剧院、沙龙相适应。贵族子弟从小在寄宿学校,有的在海外上学,她们的性格独特,追求也各有不同。绿蒂不是沉迷享乐的人,她对文学和艺术的追求与她博学的父亲一脉相承。对影片中的男性,她是极好的倾听者,优秀的婚配对象。她受着男权社会的教育长大,性格温顺,言辞与举止都是文静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恬淡的,极少表现她的个性。绿蒂散发微光的影像会长久留在占的记忆里,她代表了男性对女性最初的憧憬。 作为男性,我也会选择同绿蒂终成眷属。博取这般女子的芳心,能够证明自己的智慧与品位,这种认可也是当时社会威望的证明。她是法国传统淑女的缩影,毅力,忠贞,温和,是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最好的人生陪衬。她面对凯茨的来信质问,选择了中肯的回应,这是为数不多表现她高贵性格的一笔。她的高贵在于,面对个性不同、经历不同的人,都能给予同等的尊重,她不相信中伤他人能带来胜利感,她相信温柔与良善才能换取内心的平静和幸福。她总是平静的,从她的姿态到装扮,我甚至可以想象她身上淡淡的熏衣香味。她是心灵的守护者,她拥有其他女性难以企及的柔韧与智慧。她无法打破的纯洁令人退却,退却过后仍是无限向往。 又是个白玫瑰与红玫瑰的写法,两种男性对女性的极端渴望。实际上他们想得到的爱情是一样的,臣服于女性这卓然造物的美妙,无论心灵与肉体。在一定条件下,这会酿成鱼和熊掌无法兼得的悲剧。诚然爱情是自由的,男人仍旧要回归家庭,回归生活。 杜拉斯在《物质生活》中这样说:“没有爱情,男人都是难以忍受的。”回想一下占对于绿蒂的几番变化,一般女性的确难以忍受。从亲密到疏离,在那一段情感中失势,就来找她订立婚约。多么自私呵,简直引人发笑。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面对过这样忍无可忍的时刻,尤其婚后,当丈夫喝醉酒、无端斥责孩子和自己、忽视父母和自己的感受,那一刻的失望难以言喻。绿蒂凭借什么忍下一切?只是爱情?不,不仅于此,爱情是需要承担的,至于每个女性应当承担什么,取决于她自身。绿蒂之所以可以承受,是因为她活在男权教育之下,她非常清醒从男性身上得不到的东西是什么。她不需要过多了解男性,哪怕是她的爱人,她已足够了解自己。她的教养和高贵品性,让她这样做,她的品行就是内心的证明,她不需要哪个男人哪怕是国王为她盖棺定论。她已经有了生活中该有的一切,而一份爱情,对她来说也是淡淡的相处,恳谈,林间缓缓的散步,为了和伴侣开车出游的一件新衣。 一个内心丰满的女人是必要的,她令男人敞开心扉,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不会让是非抹黑自己的心灵。如果是男人,我渴望绿蒂,如果是女人,我想成为绿蒂。 4 大多数女人是凯茨。 凯茨的美过目不忘,希腊式的忧郁同时俘获了祖与占。她不是小巧的法国女人,她的五官大气富有平衡的韵律美,骨架也是十足的北欧女人,撑得起格式华服,居家也从不邋遢。尽管大多数女性外貌没有凯茨那样夺目,可对美感的追求是相似的。不安守成规,希望发挥自身的优势,不用敬语和谦词博取他人欢心。自信是最美的珠宝,个性是最时髦的配饰,千人有千面,向往美好永恒不变。 凯茨代表了一种出于直觉的进步,她在化妆舞会男扮女装,跟绅士交谈时爽朗大笑,在男人面前化妆而不是偷偷摸摸在他起床前将自己打扮好。同时她也是个注重家庭的女主人,喜欢假日,热爱田园生活,懂得厨艺园艺之类的劳动。这些都是旧时代的妇女无法想象的。并没有更高的命令者,她听凭直觉做事。她的生活奔放而自由,在巴黎这座人造天堂里,她信手拈来为自己筑巢,同当代城市女性一样。她的建筑品味让人记忆犹新,她买下的湖边的那座垂钓小屋,冰冷,带有荒废感。她用热情温暖了那里,在二楼的角落,洒下看不见的阳光。她选择的艺术品和生活方式,保留着外来的流浪者的生活习气,从游乐场之外的垃圾堆里捡拾被抛弃的东西,造出点石成金之妙。她深知自己是神的造物,她懂得该如何创造。她学习,被美学滋养而后反哺,发散天然的女性本能,不断改善着自己和周围的人。她有热度,喷薄而出,一如青春之泉。 懂得创造的人,比随波逐流者更接近毁灭。新生之力是双刃剑,当人用它扫清现实的荆棘,从有一面剑刃朝向自己。凯茨的专断不逊于男性,她希望在两性关系当中出于平等地位。她对爱情专治,一个有能力占有她的男人,理所应当被她完全占有。和祖交往时她得到了充分的照顾,但祖依然属于传统,无法让她的进步个性得以施展。她就像受到战争女神雅典娜的照拂,看重智慧,孜孜不倦地攻克挑战。和祖的情感太平顺了,无聊让她感到空洞。和占交往是激烈的探戈舞,他们在相爱,也在相互比试。她看重占,她的激情熊熊燃烧,也希望得到占的爱护。他们的矛盾总在辩论中激发,占雄性精神大发的酒后之言,让她难以忍受,她觉得爱人忘了她是谁是怎样的人,疏离感是一种背叛。这股风波本可以平息,她却演化成了冷战,在冷战中顺从了情感的变化。凯茨想挑衅占作为男人的虚荣,而占固守阵地分毫不让,甚至冲动地打了她的面颊。那一掌,击碎了她的幻想。为了尊严,她颠覆了计划中的生活。女人大多像凯茨,可凯茨在女人之中,是唯一的。 两性关系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角力,尤其是欧洲,欧洲的文化基础是男人建立的,多少优异的女性在死后才彰显光彩。标志性的,剑桥大学的学术俱乐部,只有男性能加入,欧盟的外交界,唯有男人才能得一席之地。欧洲大陆出过多少女王和女英雄,而那里的女人至今沿用夫姓,最高的社会地位,也是必须某夫人,我们不是至今还称玛丽•居里博士居里夫人吗?有人选择沉默着改变,就有人选择战争与革命,抽离出日常琐碎,将生活辟作战场,为自己而战。凯茨是革命的女性,她不是法国人,也在革命者之都受到启迪。没有誓言比死亡更加牢不可破,她的自溺不是冲动而是宣誓,剥夺她名为崇高的外衣,她毋宁死。 不过多批判自杀者也不纵容自杀行径是社会道德的一部分,她的死就像在所有观众胸口开了一枪。当她将自己锁进另一段婚姻的衣橱之中,她的灵魂也走向了死亡。毁灭,是人在战争里中弹,没有当场死亡,子弹留在肉体,随着血流和肌肉在体内继续破坏,突然有一天,成了致命一击。凯茨倒在了尊严之战的战场上,她的灵魂复仇性地带走了她的爱人。爱情就此成为永恒,成为她唯一的墓碑。无法跟一生挚爱修好,也无法回到她伪装出的幸福婚姻,两个是的冲突造成了她的命运。她不能忽视内心的呼喊,活在装模作样里,依靠转动金色的婚戒惶惶度日。她的深情是桩悲剧,死亡成了她的最终审判。 每一个舒缓优雅如花瓣绽放的镜头,每一处充满高贵风情的复古场景,都是导演和作者精心演绎的阴谋。他们用精妙的手势插花,将水晶瓶的玫瑰放在古希腊柱式般的高台上,为的是最后将花瓶狠狠推下。 5 《祖与占》是一部出色的改编电影,出色源于导演和作者的通力协作。不去演绎生活,而是把生活搬进取景框,是新浪潮导演的诉求。尽管《祖与占》表现的是旧时代的法国,特吕弗依然通过不断探讨和尝试,尽可能还原了时代舞台。终究,故事还是围绕婚恋与家庭,还是在讲述不同价值观的人的生活选择。 两个男人,既是绅士也是浪子,影片没有演示他们各自的家庭。他们长期旅居,与家庭保持着书信联系,往来如度假。他们的家庭观念是理想化的,同家庭的维系是松散自由的。男人来到社会,就应当塑造自我施展自我。绿蒂和凯茨都不同,绿蒂归顺于古老庞大的家族,满足同父亲相伴;凯茨不断规划着理想化的家庭,选择终身的朋友,亲自教导子女,控制着她的丈夫。每个人都曾那样幸福,小说中这样写道,“生活就是一个假日接着一个假日”,天堂般的日子!但不长久。 男人还是要回到家里,由于长时间在外,之于家庭生活的细节,他们并没有发言权。无论打扮的多好,男人仍旧很难一下想起衣柜里有多少条领带。女人也不可能一直依附男人,绿蒂有些艰难地走出古堡接受婚姻接受新家庭,凯茨则发现了她无法彻底控制爱人的心。一男一女共舞人生,总要交换位置。男人瞄准将要踏出的每一步和周围想要抢走舞伴的同性,女人垂下眼帘照顾自己的裙摆和两人的背后。谁也不能当别人的主人,另一个人的手能握在手心里,也能抽离出来。命运的舞曲不会因为两人的错步争执而停摆,踏出的每一步都不能退后重来。导演细致地展现了法国人的风情,体察他们不同的心理、举止和言语,几个角色的生活本身就是艺术。他们都想主导,不肯放手迁就他人,小的不合虽被时间压抑,却酝酿成了矛盾的导火索。个性与共性不相协,人与人的关系就陷入两难。角色间的苦缠不是无意义的消磨,是不可说数的心酸。幸福与悲哀总是并存的,爱与恨也是。激烈的投入,必然换来强烈的反噬,近看生活无常,远看自有因果。假设的挽回与补救,并不存在,每个选择都是无法重复的。 法国人喜欢用实证来教育人,不探讨是非,不玩弄逻辑,单靠熏陶,法国人写的寓言故事是是最有意思的。故事浪漫也罢,悲情也罢,总有一种最贴合人类本能思想的精髓,去打动每个入戏之人。这是法国电影艺术的独特魅力,不像意大利的新写实派那样张扬不羁,也不用英国式的黑色幽默摧残观众的智慧。悲剧本身就是种力量,是美好强盛的生命的夭亡,是一种不必多加揣测的定局。《祖与占》最打动人的,就是这股实证精神的单纯。实践对生活的期望,在失望中滑入毁灭的河流,本来平常的恋爱,由于深入灵魂的演绎,变得刻骨铭心。随着凯茨踩下最大的油门,演员连同观众都坐上了那辆死亡轿车。顷刻之间,他们跌出游乐场,而巴黎这座人造天堂,依然对世界敞开着。电影并没有帷幕,灯光亮起后,人们的思考与感动,不需要一个额外的结束。 特吕弗完成电影拍摄时,小说作者已作古。他实现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每个看过的人都会爱上写出《祖与占》的作者。这份长久身后的爱,都源于人们不耽于悲剧性的一瞬,源于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大胆向往。

 4 ) 夏日之恋

一直疑惑台湾为什么要将祖与占译作夏日之恋,同样疑惑为什么是祖与占。原著的后半部分几乎都是占与凯茨的爱恨纠葛,祖变成一个佛陀,他已经对爱恋凯茨失去了激情,用接受凯茨的一切来爱她,他似乎消失了,而在电影里将祖放置于显眼的一个位置,我隐隐的感觉,这段伟大的爱恋是他成就的,他的殉道成就了三人的爱情。

本文书和电影内容皆有。

凯瑟琳/凯茨

凯茨在书中是中间开始出现的,就如电影中她一开始的出现那样,所有的焦点不自觉地集中到她的身上。她如同夏日,热烈得咄咄逼人,变化多端。

祖与占因为她那雕塑般的微笑而追随她,她的微笑坚硬不张狂,既高雅又乡愿。这一定不止吸引了祖与占,但是如获至宝,把她当做女王一样的对待的只有他们两人。

凯瑟琳的人生准则是不要任何束缚,要追寻最热烈最自由的生命,她说:生命是一个悠闲的假期。她要按照自己的规则去生活,安排她的爱人们。她的爱必定浓烈,她的恨同样汹涌,背叛者要被硫酸泼眼睛,她要反抗的必定要赢。也许所有第一次看电影的人都会如祖与占一样,为凯瑟琳那一跳而震撼,她就带着雕塑般的微笑,说:那反抗吧。直直跳入河中,就像一尊石像掉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祖被吓得脸色惨白,占却因此在脑海中给了她一个飞吻,多么不凡的女人!她随时都要赢,也击败不了。祖无能为力,占看明白了。

在书中她后来还有两次这样的“越轨”行为,一次是在铁轨上,受伤了,一次是去游泳,被人骚扰了。

也许故事的中折点是咖啡店之约,占晚了10分钟,等了40分钟,而凯瑟琳晚了一个小时。她精心做了头发,带着优雅的帽子,穿着紧身的裙子赴约,本来她要问占什么呢?

她与祖结婚了,却不感到幸福,她依旧奉行平衡法则和追寻生命假期的理念,祖的母亲惹怒了她,她便要和前男友亲热一番来抵消祖的过错,她原本想用自己的热情去改变祖的悲观,却发现无效。她受不了一切都是平淡的,她便制造不平淡,她随意的离开,祖会等待她。

凯瑟琳对着占故技重施,拿亚伯,阿侯德去抵消她对占的怀疑,一次又一次,凯瑟琳和占像两只野兽互相撕咬,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没有长久的平静,终有一天,占累了。凯瑟琳发现占打算完全放弃自己时,她歇斯底里,成了一个病人,她没有得到生命的源泉,她会拥有一个瘦、高、偶尔头痛的孩子。但是如果她真的拥有一个孩子,她能安于现状多久?也许她永远也不会满足。占早就知道。

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如雕像,如夏日,如蜘蛛,坚硬、炽热、危险。她缠绕着占,如果人世间不能如愿,那么就到别的地方如愿以偿。可惜她想把骨灰扬撒空中的愿望不能实现,但是占的骨与她交融了。占也许想,也许不想。

占并不是可恶的插足者,他爱着凯瑟琳,同时他也爱着祖,祖对他说:“这个不碰 。”他听从了,从此他远远看着凯瑟琳的后颈。得到祖的允许,甚至是恳求后他和凯瑟琳在一起了,他们有无尽的甜蜜,一起去了许多地方,有时候祖和孩子们也去,但是故事的中心围绕着他们俩,似乎祖与凯瑟琳或者祖与占的故事结束了。

占与凯瑟琳有相似之处,他们是多情的。也使得二人的感情里处处埋藏危机。凯瑟琳总是将自己以为发生的事认作占的背叛,然后开始按照自己的清零理论重新开始。却不知占不是祖,他也爱凯瑟琳,但是不能像祖那样爱着她。有时他吃下凯瑟琳给的一击,自愈,再受一击,待凯瑟琳对他的爱从零变成一百时,他也变成一百,待凯瑟琳清零时,他也变成零。好像攀爬山峰。

在书中占在幻想凯瑟琳可以接受琪白特(电影中的娇蓓),他认为等待自己,一无所求的琪白特就和祖一样,他们四个可以一起生活,但是凯瑟琳不会承认,并将琪白特视作亚伯,因此和占打架。但每一次,他们的第二天好像都是新的,他们不再去寻找打击对方的东西,而是深爱对方。那些凯瑟琳的想象以及占的想象与证实使得两个人越走越远,攀爬山峰太累了,不如琪白特就把家安在山脚。他也像以前离家半年的凯瑟琳想念祖宽厚的怀抱一样,他想回到琪白特(娇蓓)那里。但他没能如愿。

祖与占他们像唐吉坷德主仆二人,如论是书还是电影,占对祖的欣赏和友爱是难以隐藏的。祖宽厚而健谈,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争吵和矛盾。祖向占介绍了他在家乡的女友,两张照片和在圆桌上的画像,占想要买下这张桌子(一定是出于对祖的欣赏),餐厅老板:除非你把12张全部买掉。

在书中,祖的恋爱屡屡受挫,要么女人拒绝他,要么女孩们一会儿又移情别恋,哪怕她们与占恋爱,祖都不很在乎,在遇到凯瑟琳之前,他唯一深爱的是绿西,他向绿西求过很多次婚,但是没有一次如愿,他也不因此而放弃。

祖是一个殉道者,他的道便是他可以为他真正爱的人而奉献一切,哪怕那种奉献会危及世俗赋予他正统的位置(比如男友或者丈夫的角色),他殉难很壮烈,他的奉献值得尊敬。他甚至不需要绿西爱他,他欣赏绿西那种坚持。他要的就是自己在爱她。祖对于自己的评价不高,他认为永远不会有女人爱上自己所认识的自己。他说他希望绿西生病,被毁容,被抛弃,这样我可以收容他。那么为什么他不能期望得到一个健康、完整、正常的绿西,他只有温和的接收一切。这一切也许可以窥见端倪,那就是他为何在十来岁的时候自杀?

祖在小屋中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在书房中工作和休息,凯瑟琳和孩子们还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祖就是幸福的,他是否还那么爱着凯瑟琳已经不那么重要,因为他已经近乎枯竭。凯瑟琳就像一个奔腾不断的瀑布,祖就是下面平静宽阔的湖,接纳着凯瑟琳的全部,当凯瑟琳的流向改变,祖慢慢枯竭了。他也厌倦了,期望能过平静的日子,国家的战争,还有这些年凯瑟琳不断发动的战争,他想回到只和占两个人的日子,谈论文学,谈论女人。但是凯瑟琳牢牢抓着他们。

到最后,好像只剩下一个年迈的祖。

如果绿西妥协了,或者不是妥协,而是真的那么认真的宽厚的爱着祖,那么日子多么平静而美好。甚至绿西和占在一起,他们不必费力寻找生命的源泉,祖也会在他们那里得到尊重,得到安宁。他此前被热烈的凯瑟琳吸引,他称之为真正的女人。现在他想要的是绿西和宁静。

无穷无尽的夏日难免厌烦,而温和富有生机的春天令人期待。

祖与占都要想安宁,二十年过去了,也许还有好些事没说清楚,但是凯瑟琳不会改变,背叛需要代价,不是硫酸,那么就是死亡。生命就应该像夏日那么热烈,并且持续到最后一刻!

她重重地亲吻了祖,让他看着他们。宽厚、善良、傻里傻气的祖还要活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掉入水中,炸开巨大的水花,然后沉没。祖每一次看凯瑟琳的恶作剧,他都会紧张,在旁边呼喊她,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而这一次真的结束了。从前他怕凯瑟琳骗他,怕凯瑟琳离开他,现在他都不用怕了。但是他还是无法得到绿西给他的安宁,他也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占,只剩下一个人。

祖的余生都会想着凯瑟琳和占。

谨献给:奥斯卡·威内尔

 5 ) 我们玩弄生命的源泉,却失败了

 我们玩弄生命的源泉,却失败了
                                           
——《Jules & Jim》
 
文/刘诗晨
 
   《Jules & Jim》是特吕福1962年的电影。电影的名字取自电影中两位男主角,祖和占。不过更多的故事是围绕他们一起深爱着的女人凯瑟琳展开的。这个女人聪明,美丽,狡黠,像一个密林中的精灵,有着轻蔑的微笑,从小就爱着拿破伦,幻想着在电梯里遇见他,在电梯里怀上他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他。行动起来像一个女皇那样绝情,随时可以把你抛弃,甚至你都没机会知道原因。恐怕特吕福在设定这一角色的时候搜尽了脑海中关于美好一次的所有诠释。在电影中,导演用了一个很特别的手法把她推了出来,祖和占沉浸在文艺色彩浓厚的生活中,在一个艺术经济人亚伯家里迷上了一贞古代希腊石雕头像的幻灯片,几天之后,有着和那座石雕一样迷人的嘴角凯瑟琳来赴宴会,就像神女从天而降。凯瑟琳代表着所有女性最美好的特点,有着令男人着迷的一切性质,不过,特吕福却用摄象机一步一步地把她逼向毁灭。
祖和占的关系一开始就在旁白中被定义了下来——“他们就像是唐吉诃德主仆俩”。这种定义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句玩笑,但是在故事的最后,在占和女主角凯瑟琳驾驶的汽车中一起落入水中死去之后又被重新提到,成了一个循环的圈,把整个故事包裹起来。这可能是一次无意的尝试,或者是有意的,耐人寻味的是,故事的大部分似乎是围绕着女主角凯瑟琳展开的,她漂亮、狡黠、自我中心,笑容有一点点轻蔑,在祖的眼里像一种纯粹的自然力彻底俘虏着他,而他也用仆人的方式在爱着她,甚至后来连祖自己都承认,“为了不完全失去凯瑟琳,他愿意让占和凯瑟琳一起生活在他们这里。”。虽然和她在名义上结了婚,却成了一所空洞洞的房子,因为他的宽厚、单纯和无私的爱,却也让他不那么有吸引力,成了他不被追求“新奇”的凯瑟琳深爱的一个重要缺陷。有时候这种矛盾我们常常能遇到,单纯可以给人以安全感,却常常缺乏吸引力。而占却是一个有过许多浪漫经历的男人,旅行、写作、翻译,在他们战后第一次重逢的时候,在闲聊中,祖就开玩笑地说自己是“一个好奇的人”,说别人告诉他“总会有报纸来为他付旅费的”,而且他很聪明,虽然一直暗自倾慕着凯瑟琳,但知道她不会因为谁而停下来,所以并没有一开始就成为他的俘虏,这一点,已经隐约透露出他所缺乏的爱的单纯和无私的精神,决定了后面和凯瑟琳在迷乱中落水生亡的悲剧。但也可以说他的魅力和他的缺点在同一个条纬度上,有着同一个根源,毕竟他是占,而不是祖。在电影里,特吕福似乎在传达着这样一种强烈的矛盾:占和祖只能是两个人,永远只能是两个独立的人。这种多样性的矛盾,也许每个人都深深地体会过,有时候我们也想过,如果哪一个方面我们变成了那样,那不就完美了吗,但这样的例证似乎从未出现,也没有可能。
细心的人会发现,电影的片名就很耐人寻味,故事中大量的篇幅都是在占和凯瑟琳的互相爱慕、纠缠和猜疑中颠簸着上路。可是片名却是祖和占。这不是一部三角恋的电影,甚至不是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我想,任何人想从单纯爱情的角度去解读一部特吕福的电影都是很可笑的,这位法国电影大师,新浪潮电影的旗手,《四百击》的作者,从来叙述的都是一种激情,而在这部电影中,更流露出了其成熟的一面,那就是在激情之后对激情的反思。而这个反思的代表,就是祖,他自始至终抱定着一个坚决的信念,守护凯瑟琳的信念,直到最后一刻,虽然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凯瑟琳的激情,但是他旁观了一种追求的毁灭,一次激情的淹没。他成了整个故事剩下来的人,在电影最后一幕中,祖戴着帽子,为他最好的朋友和最心爱的人扫幕,一个人走在荒凉的小路上,故事在结尾,祖静静看着凯瑟琳和占的骨灰被放进棺木,这时有一段非常微妙的旁白说道:“凯瑟琳有在这场战争中获得快乐吗?没有,她把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她的死,让他感到一阵解脱。”
一阵解脱,这正是祖这个时刻最真实的感受,他背负着的爱情的使命,本身带着一种无私的崇高精神,然而却只让他感到痛苦,他完全凭借从内心迸发的信念在支持着自己,他的快乐早已经被抹杀,我听到,也感受到,导演在这段看似平静的旁白中,其实涌现的,是对凯瑟琳的无奈,对祖的怜惜。而这两个人,代表了的,正是一种饱满的 完全发自自我内心的自然力和完全无我的意志的力量。而这种意志的力量,在此也并没有得到任何肯定,得到的褒奖,仅仅是在使命完成后的“一阵解脱。”
特吕福在此,一直是在质疑“爱情”吧。但是从他不停起伏折冲的故事中可以看到,他怀有的并非是否定。更多是徘徊。这个甜蜜的词语给了我们太多幻想,让人死于致命的激情。
在影片中有一个细小的场景。一片海滩,凯瑟琳在阳光下偏着头,闭着眼睛讲她最近读过的一本小说,小说里把天空比喻成一个泡泡,人们倒头向中心走,在外面有一个壳,壳子外面,有一股力量在拉着他们。
在这个暧昧的小细节中,那壳也许代表着一切生命规则的不可逾越的外壳,每每有人异想天开的想超越生命有限的规则,想去生命的源头看一看,甚至在自我的中心释放出这种想法,就会走入绝境。也许这个外壳,就是控制着祖顽固信念的那种力量,他深爱着凯瑟琳,深爱到没有自我,对他来说,凯瑟琳的离开,就是他生活的毁灭和彻底的黑暗。那种绝望的想象一开始就成为了他的所有恐惧,让他几乎忽略了生活的全部内容,然而,在凯瑟琳的自杀之后,他得到的却是解脱,电影没有告诉我们在这之后祖的生活,祖是否会很释怀的笑一笑,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这么执著的将自己的生活完全的交给一个完全不在乎他的女人的手里。导演对祖,是同情的,在最后还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莎宾,凯瑟琳和他的女儿。他将回到生活的洪流中去……
    祖才是影片真正的主角,也许,一个不起眼但是代表了导演全部关怀的角色,有着一种近似大地的单纯,这种坚韧的魅力,恐怕只有年老的人才会渐渐感受的到。
其实在看这部电影之后,让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法国导演贝托鲁奇的《戏梦巴黎》,在这部电影里,他几乎完全沿袭了这个三人模式,仿佛是一部致敬式的作品。他的电影中,另一个有些相似的角色马修最后看着另外两个男女主角手拉着手在一场暴动中被炸弹炸死,他懦弱的但同时又坚强的活了下来,隐没在旁观者模糊的人群之中。
两位导演的视角是多么的相似啊,都远远的超越在一切事物之上,审视着故事的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做声,没有发言,没有定论,没有肯定对理想疯狂的追求,也没有否定半途退出的人,只有一种生活荒谬的图景被展现了出来。每个人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反驳,并没有谁比谁更不幸,也没有谁是更幸福的。
只有那些琐碎的细节,从未消失过。
祖和占第一次来找凯瑟琳的时候,凯瑟琳在自己的嘴上贴了小胡子扮先生,还问过路的男人借火来检验一下她的装扮,在大桥上他们比赛谁先冲到桥对面,占数一二,凯瑟琳抢跑了。她在对岸说:我作弊,但我赢了。

凯瑟琳在旅行箱里要放一瓶硫酸,专淋说谎人的眼睛的。
凯瑟琳要把所有别人写的情书烧掉,结果烧到了自己白纱裙。占慌张地跳起来为她扑灭脚边燃起的火。据说,慌张的感觉会和动情的感觉很像。
三个人搬到郊外的一所房子,去森林里寻找文明的遗迹。这是凯瑟琳喜欢的探险,有两个男人陪伴,温暖,却不至于尴尬。
凯瑟琳感慨说,我遇见你们之前从来都不笑。就像这样。凯瑟琳摆出各种高傲的表情。特吕福在这里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法,就像你在被什么美景吸引时会凝视一样,他把几个镜头定格,让这几个高傲但是媚惑的表情像放幻灯片一样留下来。装了几个样子,凯瑟琳忍不住开怀地大笑起来,这是这场戏的最后一个镜头。处理地非常干净。
祖为未来的生活,也一定是由这些记忆中美妙的细节支撑着吧。
一开始是祖和占的邂逅,两个怀有文学梦想的青年,祖来自德国,讲着带一点德国口音的法语,单纯,生活中几乎没有女人留下的一点点浪荡的痕迹,而占是个浪漫的法国人,有许多的女友,但却满心欢喜的日夜和祖呆在一起。他们一起谈论各种奇怪的人,翻译各自的作品,互相欣赏,祖贡献着自己的单纯和坚定,而占也想给祖他所向往的东西,比如给他介绍一个女人。
    看到这里许多有过自认为传奇的经历的人一定也会认同的笑一笑,认同这种友谊,就像祖和凯瑟琳结婚后,占也说过自己很羡慕他这样的生活,那是一个心灵漂泊的人对安稳生活的羡慕,一种求之不得的羡慕。
在占的身边一直有个忠贞的女人娇蓓,她温柔美丽,从不对祖提任何要求,时刻等着祖可以停下来,完成两人共谐白首的愿望,占一部分向往着安定,一部分又在不停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
就像电影中的又一段旁白中点到的,“娇蓓之于占,就像是祖之于凯瑟琳。”他们之间形成的一种悲剧式的对称关系。两个无私的爱人,得到的却是近于无的爱。
每当祖在凯瑟琳过分敏感的古怪行为中受到了伤害,就会去娇蓓那里寻求依靠。祖的聪明透着一种不高尚,在娇蓓那里他很清楚的看到了的其实是“利益”,是不需要回报的补偿,他乐于接受这样的补偿。而他付出的,仅仅是自己的魅力。这种“不道德”,娇蓓也有过暗示,在凯瑟琳和祖在一起却怀不上孩子的绝望中,把祖赶走了,这时候祖就很自然的依靠起了娇蓓,但是当他把她带到酒店里的时候,娇蓓还是抱怨着说,“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道德的人。酒店总是让我有罪恶感。而你,却不。”
而娇蓓这个同样无私的女性角色,也很丰满,有着她自己的骄傲。在意外爆发的战争中,祖回到了德国代表德军参战,占在战争中不停的收到娇蓓的包裹和信,在她温柔的支持下作战,在一次假期中,占回到法国看望那个爱她的人,娇蓓却也骄傲的说,“你不用因为那些包裹而娶我。”言外之意似乎是在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爱你,我也希望和你在一起,但一定是要出于一种完整的感情。当然,这却也是天真的。你无私的投入也许会感动别人,但是可能得到完整的感情吗?也许这就是一种作弄吧?或者,这其实是一种对“自由”的讽刺?就像希腊神话的中邱比特,他在射出爱情箭的时候总要蒙上眼睛,而相对的,在中国神话中的月老却是牵两个人的红线。有时候,我们把感情的自我化展现到了极限的时候,相爱便成了一种神话。
但祖也并非不想停下来,只是他还是想尝试,还对凯瑟琳抱有希望,虽然他一次次在凯瑟琳受到伤害,但是他很清楚即使这样,娇蓓并不会离开他。在他的帐目上,他不会吃亏。他受到的凯瑟琳的伤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似乎就是他自己对他自己的伤害。
因为绝对的信任,祖常常会敞开心扉对娇蓓讲一些关于凯瑟琳的可爱之处,影片中有一段这样的对话:
祖 凯瑟琳常常会做一些事伤害别人时,她其实只是在寻开心和学习生命。
娇蓓 这样会无休止的。
祖 别这么小家子气。
娇蓓 我只是妒忌。
她隐约之间透露的妒忌,当然没有得到祖的重视。在恋爱中的人,就像一个孩子,已经不会去考虑他和他爱人以外的事。祖对凯瑟琳的肯定,同时也是在对自己的肯定,这是他们共同的生活信条,寻开心和学习生命。似乎天真,似乎充满智慧,但最终为什么却成了两盒骨灰?
关于这问题,在电影的后半部分,祖渐渐开始清醒过来之后有过一些答案。在凯瑟琳的房间里,祖已经开始厌倦了这种互相追逐互相想要控制住对方的游戏,他说——
你借给我的小说里夹着一张书签上面写着一段话:一个女子,在船上幻想着和陌生人做爱。这句话好象是你的告白,诉说你怎样开始你的探险。好奇心我也有,也许每个人都有,但我会为你控制我自己。但不敢相信你会不会。我同意两个人相爱未必足够!看看我们周围,你以为拒绝虚伪和服从就比较好,你想创造爱情,但是先驱者要谦逊而非自我中心,不,我们要对自己坦白。我们失败了,把事情弄的一团糟。你想改变我,我为了让你快乐伤害了身边的人。我对娇贝共谐白头的承诺一拖再拖,成了一句空话,一句谎言。我要与她结婚。我们会有小孩。
难道凯瑟琳不能和占完美的在一起吗?在这段最后的告白中,似乎已经完全给出了答案。
不过,在这点上,导演用的手法并不是太令人满意,他用了一系列的巧合,带着宿命论的色彩在讲述。这种一定要至他们的爱情于死地的倾向,有一点孩子气,是那么悲观,但也合情合理。带有一点偶然性,毕竟瑕不掩瑜。《罗拉快跑》里用枚举的手法战线偶然因素对故事的影响,但其实最后也只是说明了一个问题,无论有多少可能,最后我们能记住的全然不是结果,而是角色灌注的让人震撼的激情。
三人的故事开始于夏天的一场聚会。凯瑟琳从一开始走进祖和占的世界就已经开始和占恋爱了。两个痴迷于文学的青年和三个远道而来的女孩围坐餐桌,祖发言说:让我们摆脱繁文缛节,别像传统那样手拉着手,让我们脚碰脚吧。这个细节虽然不是重点,却也带着一点特吕福式的嘲笑,手拉手和脚碰脚,又有多少区别呢?最终不还是在传统之中吗,这种拘泥,可能也是祖最后把自己将死在爱的牢笼中的一点讯息。也正是这一贞贞特别的片段,形成了一部真正丰满的电影。即使画面黑白,镜头干枯,但是一部60年代的电影,却装下了更多细腻的感情。
碰凯瑟琳脚的,是占。但是占却谦让地在心里把凯瑟琳许给了祖,和凯瑟琳自此就保持着距离,一再地成全他们。
凯瑟琳出场的一句旁白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念道“凯瑟琳的微笑,有一种乡愿的高雅。”如果喜欢读余杰或者孔庆东的散文,你会经常看到这个很多人不熟悉的词语,这个词语其实是崇高的反义词,意思就是在心理上自以为道德高尚却误入了某种歧途,成为了危害。用在这里就像是在透露凯瑟琳美丽和爱情追求背后似乎有着很丰富的缺陷。
这种缺陷在凯瑟琳跳入塞纳河的一幕中充分的暴露了出来。那场戏中的对话,虽然很长,但依然值得我在评论中引用:

凯 不管怎么说,我喜欢女主角,她追求自由,创造生命的每一刻。
占 这部剧暧昧放任,似是而非。
占 时空关系也搞不清楚。
祖 连女主角是不是处女也没有交代。
凯 这一点无关宏旨。
占 如果故事只是为了卖弄感伤也罢,可是他却说男主角是个性无能,弟弟是同性恋,妹妹是个白痴。对女主角却讳莫如深。
祖 是谁说妻子必须忠贞,这点十分重要。而男的一方却次要。
祖 是谁说女人是自然体,故而可怕?
占 我可没说,我可不想在午夜还同意你的话。
祖(演讲般。)波德莱尔:“女人可怕的怪兽,是艺术的刺客,笨蛋婊子……我不明白为什么允许女人进教堂?他们有什么可对上帝说的。

虽然是一段关于戏剧的讨论,但三人决定命运的性格都很突出。除了性格,观念的矛盾也正让他们滑入纠缠的深渊。祖虽然在此时已经深爱着凯瑟琳,但依然保持着思想的中心,可以说祖有着相当崇高的性格,但这也让他形象僵硬,当他的思想喷涌的时候,只因为那是他在表达内心,却没考虑后果,没有看看凯瑟琳的脸色。而占虽然在思想上和祖保持着一致,却回避这个问题,仅仅是因为凯瑟琳在。换一个角度,你也许可以说祖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如果你非这么说不可,也许也没错。可是在故事的后面,你会发现你彻底的错了,祖为了能挽留住凯瑟琳,不惜成为一个他们家的看门人,任由别的男人把凯瑟琳一次次带走,甚至住进来。可以说很多成为作家的人,都是祖那样死心眼的人,那样界限分明的人,那样不懂得讨好的人,而占获得了爱情的倾斜,却会失去一切。
当祖在演讲的时候,电影第一个小高潮到来了,凯瑟琳笑着站在了桥头的边沿,笑了笑,纵身跃入塞纳河中,彻底把祖的所有声音淹没掉。这一跳,难道不是凯瑟琳整个爱情追求中那个隐秘缺陷的证据吗?那一跳是假的,她并不是真正想去跳,她只是在幻想中认定了那一跳可以制造的浓烈气氛,更多的是为了这一跳而跳,是在追求形式上的完美。追求一种完美的爱情,因为爱情本质的难以捉摸,这使得更容易把握到的形式却渐渐喧宾夺主,这就是凯瑟琳最大的悲剧,她对“完美爱情”的执念,对形式的痴迷,她的自我中心。
又是一段旁白:“三人坐在马车中回去,凯瑟琳微笑像一个胜利的将军。”
顺带一提,旁白是这部电影的又一个特点,文字独特的力量在故事中起着决定性的支撑作用,可以说,真正要提什么深刻的东西,而又不破坏故事的连续性,文字是必须的。新浪潮的许多电影,包括《广岛之恋》和《去年在巴马里昂》,要知道这些电影的剧本作者可是两个殿堂级的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和罗伯•格里耶。都有像宫墙一样大篇大篇的旁白。除了旁白,导演无法用任何手法化开那些精神,这一点,在现在的电影中,已经像阑尾一样渐渐萎缩,令人悲哀。
湿漉漉的凯瑟琳不知道是记恨着祖还是因为祖使得本来就偏在占那边的那颗心更倒了过去,她约占七点在咖啡馆见面。这本是一次决定性的约会,但啼笑皆非的是,双方都没有全情去重视。两颗猜忌的心在这次约会中第一次错过了。
凯瑟琳到把八点都没有出现,她要让他等。占本来可以料想凯瑟琳会故意迟到的,可是占不会等太久,如果一直等下去,那就不是占了。
第二天,祖在电话里宣布凯瑟琳和他已经结婚。如果换了普通的导演,也许会在这里花上大量的胶卷,不过特吕福只是让祖像发电报一样说完,就开始引入更有趣的细节,这场戏里还是那三个人的玩笑话。
电话里凯瑟琳什么也没说,只是要让占教她拳击,因为祖是德国人,占就说你要我教你带德国口音的拳击吗?在一边听着的祖不服气地嚷嚷道,我现在的法语可标准啦,不行你听过说。这时候祖开始大段大段背诵关于战争的演说,神情陶醉,却没有一个听众。
画面很快隐去,迅速过渡到新的一场戏——二战爆发。
仔细回味,不得不佩服特吕福灵巧的过渡手法,没有一点雕琢地把三角恋的闲聊拉进了全新的视野。当然,在这样的电影中,战争不过是爱情和友情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一个连闲聊都比不上的霉雨季节。
战后,占应邀前往祖和凯瑟琳的爱巢时,祖自嘲地说:你打胜仗啦!占却这样回答他:我宁愿赢得的是这样的生活。
关于战争这种重大题材的插入,恐怕能博得更多学院派的老头子的褒奖,毕竟,有了“历史的厚重感”,当然,关于“反战”这种老掉牙的主题,电影中也有不少鲜艳的细节。
在炮声中,祖最大的快乐就是给凯瑟琳写信,而他的信里却没有什么甜蜜的语言,只剩下:我不爱你的灵魂,因为我已失去信仰。我只想你的身体,想你的屁股,想你的乳房,和你小腹中我俩的儿子。这就是战争中,最最真实的一幕。
战后好友重逢时,占也讲了一个战争中的故事:出征的士兵把偶然邂逅过一次的少女当作个人感情唯一的倾诉对象,写着一封比一封火热的情书,在第十三封情书后,他们在信中订了婚,每当那个女孩在信中表现得扭捏,士兵就要抱怨说,别这样啦,对于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死的人,你这样太残忍了,在信里又多写了几个最最亲爱的。最后,那个士兵死于颅内出血。
“关于战争,”特吕福也许会这么说,“我就只讲了这么多。还有更多值得讲的吗?也许丘吉尔有更多的话要说,比如回忆所有飞机和炸弹的型号,比如炫耀他的功绩。如果有一个人对你说他即喜欢海明威的〈告别武器〉,又喜欢丘吉尔的〈二战回忆录〉,那我真的要怀疑这个人的生活到底还存不存在什么立场。至于他的这种喜欢,听起来就像是在喜欢邻居家的一条狗。”
战后的重见,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
第一个场景就不着痕迹地把视角拉回到了战前,凯瑟琳去接占的火车,“凯瑟琳的盛装就像是在赴那次咖啡馆之约。”——这段旁白再一次击中了命门,所有女人的小心思都一下次泛到了水面,我想不需要多加赘述。然而,站在纯电影理论的角度上来说,这段旁白也非常有参考价值。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句对白,凯瑟琳就算穿着节日的盛装去接占,会有多少人读到更深层的意思呢?图象在精神层面的肤浅暴露无疑。曾经有一些影象狂人还会愚蠢地担忧文字在未来是不是应该消失,我想这句话就是答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想,真正应该担忧的,是他们苍白的精神世界。
占见到了他们俩,猜想着他们的甜蜜生活,他们的女儿萨宾娜在战争中出生,像个洋娃娃,祖工作,凯瑟琳在人前也是贤淑体贴,这是占一直梦想着的生活,他这一刻想到的一定是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的娇蓓,虽然他更爱凯瑟琳,但是友情拦在了他的眼前,娇蓓成了可以完成他生活理想的唯一人选,即使看上去有些像道具。
占太小看凯瑟琳的力量了,祖把占拖进了房间,说出了他的苦恼。一切太风平浪静,她就会迷茫。 这个世界太丰饶,她觉得做人不妨开一下小差。还会事先向上帝请求宽恕。在他们结婚前,凯瑟琳就有一个情人,说是为了纪念自己告别单身。另一个是因为让一件让她生气的事进行的报复,但是祖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还有一个连他都不知道。这时最关键的情人是亚伯,那个放映女神石像幻灯片的艺术经济人,战后就住在附近的小村庄,因为接受了凯瑟琳的照料爱上了她,也上了她。
亚伯在这部电影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代表一种中立的态度,他即没有像祖那样深陷于对凯瑟琳全情的施爱之中,也没有像占那样不知不觉参与进了凯瑟琳的爱情游戏里,他很坦然的敞开怀抱,随时欢迎凯瑟琳来找他,但如果不来,他也不会有怨言,不会有一肚子故事,他也开诚布公地说要娶她,想要带大她和祖的孩子,但是这个承诺并没有要求得到凯瑟琳的任何回音。当然,关于亚伯的篇幅不多,也许他的感情可以得到许多的欣赏,但在一部电影中,缺乏激情,没有什么可表现的东西,就好比我们谈起一个人,他很幸福,我们最多也就是感叹一句,“啊,他真幸福”,就结束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福”这个词语的悲哀。
亚伯就像一个度假村,在女主角纠缠于激烈的斗争中时,就可以逃难到他那里去过几天清净的日子。不过在电影里,空白的甜蜜没有任何看点,这些都是一带而过的。
对于凯瑟琳的出轨,占当然会预料到,他无法深责她,就像祖也是同样。
“她跳上男人的床,就像跳下塞纳河一样。”
他们,所有的那些他们,一起纵容了她,成就了她的毁灭。对于这种纵容,后面祖有过深刻的定义:她就是皇后。真女人。是男人的渴望。她之所以垂青我们俩,是因为我们对她就像皇后般呵护备至。
这句话,如果反过来理解,那就什么都清楚了,为什么要纵容凯瑟琳?因为祖和占像在所有那些竞争者中胜出就必须做得比所有那些男人更好。为什么凯瑟琳会如此纵容?正是因为她对此很清楚。
好无论什么时候,祖和占都没有分裂,至少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因为凯瑟琳而反目,在他们两个之间,两个男人之间崇高的感情它战胜了。

如果我是特吕福,那在祖和占的深谈之后也会安排一场戏给凯瑟琳说说私房话,不过我做不到特吕福那样灵气逼人。
他们从卧室出来,开始在桌前聊战争,快要被苦闷溺死的祖想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高兴,抓着占不放,就像在戏院门口朗诵波德莱尔的话,就像在床上用铿锵的法语发表战争宣言,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能从祖的脸上看到光芒,他本来也许可以成为一个雄心万丈的男人的,但他的弱点,他的信念却被凯瑟琳霸道地收进了口袋。
凯瑟琳在这种完全男人的场强中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冷落,伺机破坏他们的谈话,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这个女王的身上来。
这时机会出现了,祖要让来宾尝尝他们引以为豪的德国啤酒,凯瑟琳一下子跳了出来,说啤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法国的酒才多呢,接着就像唱歌的小鸟一样报起了法国红酒的牌子,她的声音那么婉转动听,她很高兴男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了出去,对占说,来追我!占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追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了祖一人,完全一个人。
他们似乎都已经没有了立场。
凯瑟琳在夜晚的林子里第一句话就说:你是来审判我的?当然她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想听到占亲口说出来。
而凯瑟琳又再补充着故事,说她是怎么被祖的单纯和安全感所吸引,就像最初凯瑟琳对祖说过的一句话:女人你不认识几个,男人我懂的多了。算是互相抵消,或许我们还可以相处。
这就是祖和她之间所有的感情基础,苍白但看上去可靠的感情成就一次婚姻,但这种婚姻又怎么能够拴住像火苗一样的她呢?如果她被拴住,她就不是凯瑟琳了,也不会有那么可爱了,不是吗?
    出轨是必然的,祖和占都知道,但身为一个男人,却当然不希望这些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祖的单纯让他上了她的当,占还一直在旁边观望,但他的观望也没有让他幸福多少。
总之她找准一切可能的借口出轨。
因为祖的母亲对她的不够“尊重”而气愤,用离家半年和一个男人鬼混的方式来报复。又怎么遇到一个浪荡但有趣的男人,但又一再觉得他不可靠。在对比中又想到了如巢穴般温暖的祖,她回来了。战争爆发了。
在战争中祖的离开却激起了凯瑟琳的眷恋,他笔触火热的情书催发了凯瑟琳的思念。当然其实自己深入这种思念,就可以发现,这种感情基于的不是对过去的所有回忆,而是一种出自想象力的幻觉。首先祖是深爱着她的这点把她的心安顿好,她就可以尽情的想象她丈夫的可爱,在幻觉中完成自己的爱情。
因此,当祖从战场上归来后,他们的感情也更迅速的降温,后来亚伯出现了。对每个男人她都有一个评价,但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而Jules像一所房子,却没有任何色彩可言。出走三个月,开始想念祖宽厚的笑容和一个并非从爱情中但是依然从她自己出生的女儿,仅此而已。
与其说亚伯,祖和占三个人在分享一个女人,不如说是凯瑟琳垄断了所有的感情的主导权,为了她的快乐服务,就是最高的指示。亚伯在这段时间里还有一出戏,为凯瑟琳的歌声伴奏,在这场戏中的歌曲可以说也是电影的一个闪光点,一首很棒的法文歌,唱足了三分钟。在电影里常常有各种元素的融合,让故事的羽翼更丰满动人。当然这不是评论的重点,值得一提的是,在唱歌之前,凯瑟琳俏皮地对亚伯说:他们呀俩不配做我们的听众。
她的生命中,每一刻她必然是女主角,但男主角却可以任意更换,只有在这个场景中最耀眼的一位才会荣升,这样一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其实没有什么深意,没有承诺,也没有示爱,凯瑟琳总是在无意中抛出钓饵,想把他们每一个的心完全地网罗,却没有想过爱情是否平等。
在旁白一边说着“占一直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这句话的时候,特吕福用了一个只有电影的叙事技巧来表现:四个人神采飞扬地骑着脚踏车在田野间穿行,在一条岔路口,占一个人优雅地拐了弯,脱离了这个女王的小小剧团。
凯瑟琳却因此和占走的最近。最后祖甚至为了不让占感到为难,主动恳求占留下来和凯瑟琳在一起,用他们两人之力留住她。
三个人,第一次短暂平衡了感情。想一想都让人感到劳顿,为了能真正让一个像凯瑟琳这样的女人满足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啊?你要时刻有新的花样,用摇曳多姿的色彩吸引她容易走神的眼睛,即不能让她有机会厌倦,更不能让她感觉到不安。他们的快乐也许是十全十美的快乐,是快乐的最高级,但是像飘在空中的肥皂泡那么薄。
特吕福用一句旁白不留情地戳破了这个气泡:
时光荏苒,即使快乐也会被悄悄消磨掉。
我深知特吕福叙事的巧妙,但也没有猜到他会怎么样让快乐在逐渐停摆的单调中破裂开——当占在客厅悠闲地看着报纸的时候(就像他在咖啡馆等凯瑟琳的那次一样),凯瑟琳冲进了楼上占的房间,把祖扔在了床上,一边纠缠的时候还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她厌倦了,她用这样的方式在抗议!她像是在说,来吧,占,你有多爱我?你爱我的话,就把我从厌倦的手中抢回来吧!
不过占什么也没有做,占回到了法国,处理公务,平和的化解了凯瑟琳即将爆发的厌倦。
在法国,娇蓓时刻迎接她,是他心中陈旧但稳固的堡垒。在这段时间里,特吕福还是安排了两个很有讽刺意味的场景。
他在咖啡馆碰到了泰凯斯,这个女人也是电影中一个很有趣的角色。她曾经在被发过给祖,特长时把香烟的烟头点燃后含在口中,然后像列车头那样喷气,在和祖回家后第二天,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抢下他嘴上刁着的烟,开始表演,之后对他说:我能去你那里住吗?
这次意外的碰面,泰凯斯像机关枪扫射一样飞快地讲着一段段她和各种男人的奇遇,她从一个男人的名字跳到另一个的名字不超过三秒,有些故事甚至还没有凯瑟琳报的红酒名字长,恐怕表达的性质也差不多,只不过凯瑟琳要聪明的多,而泰凯斯用自己的身体和那么多青春堆积起来的所谓的感情经历是那么苍白无力,就像是银行存折上的那些数字。而这时的占在不停和熟人打招呼,等他和四个熟人打完招呼,泰凯斯终于快要说完了,她说,那个棺材店老板,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归宿,我再也没有去偷情啦,他就够我忙的了!于是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留着八字须戴高筒礼貌的矮子——她的归宿。
第二个场景是祖和一个朋友在闲聊,他的朋友指指身边的女孩,说,她很漂亮,但脑袋是空的。说完敲敲那个女孩的脑壳,说,她就是性,纯粹的性,一件物品。
一件珍贵的物品。恩哼?祖寒暄了一句就走掉了。那个女孩微笑着说了一句再见。
特吕福一刻也没有让看电影的人得到喘息。镜头很到回到了德国,回到了火车站。但这次来接占的不是凯瑟琳,而是祖。凯瑟琳又不见了。 
祖给出原因的时候有着一种“只有我才最了解她”的骄傲的口吻,带着一个深爱着对方的人在自得其乐时才会有的表情。
“她最讨厌别人离开她,你离开的太久。而且信里写朋友和工作的事太多了”——这正是占缺乏而祖所拥有的那种把自己彻底孤立起来然后贡献出去的忠诚。
在占离开的那段时间,凯瑟琳已经屡屡表现出不安了,她总是会问祖:你觉得占他爱我吗?可是如果占像祖那样把自己全部用来容纳凯瑟琳,那他是不是也会一步步把他自己掏空,变成一片毛胚?这是一个极端的问题,但是试想一下,一个人要全心地关注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就想那些用全部的热情去钻研微分的数学家,他们还有什么机会和精力为自己涂抹鲜艳的色彩,甚至还是要不停地变换自己的色彩来赢得芳心呢?这是多么霸道的要求啊。

当然,占也始终没有失去自我,他潇洒地拿起上衣准备离开,并对祖说:如果她回来了,别说我来过了,这样对谁都好。祖已经明显地苍老了,留起了胡渣,脸上刻满了厌倦,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答应着,唯一支撑着他的,恐怕只剩下信念了,那就是想要挽留住凯瑟琳的信念,只有凯瑟琳的死可以把他从监牢里放逐。
凯瑟琳在最后一刻敲了敲窗户。原谅了。凯瑟琳是在忏悔吗?也许她的心里也游过一两条名叫内疚的小鱼,她开始想真正的让爱情拴住她了,也许一开始她是厌倦,但这时候她又厌倦了厌倦,就像夏宇的一首诗中说的那样,“除了生一个孩子,她没有更坏的想法。”
在凯瑟琳新设计的游戏规则中:孩子是可以证明两人相爱的唯一证据。
“他们没有做爱,来确保一种重新开始的忠贞。最后确信了没有怀孕,才开始,却又没有怀上孩子。”
凯瑟琳觉得像一场考试,她受不了了。这个游戏令她窒息。就像许多个他们之间曾经玩过的游戏一样,她要的是迅速的胜利。只有胜利本身能刺激到她,这一点让她迷失了,完全看不到爱情本身,她要离开占,她不能赢得胜利的游戏,她就不玩。
“这样不公平。”占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受够了这个女人,但是他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精明,他不会去说激怒她的话,不会愚蠢地增加失去她的可能性,哪怕是一点点,他的抱怨很软弱。
“对。我是个绝情的人。我爱的比你少。所以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任何人了。我们不能依赖对方,我们需要自由。而且,你也没有跟娇蓓分手!”他没跟娇倍分手。——占想要一种最后的保障,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信任凯瑟琳。他在安稳的柔情和不可靠的纯爱中摇摆。他看不清凯瑟琳。
   这一段激烈的对话把这份脆弱的感情翻炒得体无完肤,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怀上孩子。”,这个巧合用在别的故事里当然也没有什么,毕竟有些电影不过就是无数个肤浅的巧合搭起的幼稚积木。在那些电影中,如果连巧合和悬念都没有,那就没药救了。可是在《Jules & Jim》中,本来就已经有那么细密的针法,在令人迷醉的深入中突然来了个巧合,就像在一杯勃恳第红酒里突然喝到一小粒粗糙的沙子,让人特别难接受。当然,这种要求是很苛刻的,但作为评论,苛刻是一种爱的表现,是一种友爱的刁难。如果让孩子顺利的出生,故事会是怎样呢?凯瑟琳真的会了结自己的冒险吗?这个问题,我想可以留给那些同样追求纯爱而且幸运的完成考验的情侣们,但我,无法作答。
    占的恳求很公事化,他太聪明了,他知道女人的固执是牢不可破的,他说,好,我明天就走。
反正祖就在旁边,凯瑟琳去逃了过去,祖虽然依旧那么温暖,那么温顺,但其实他的内心中也已经起了变化,他的怨恨已经像慢性的毒药在身体里积累起来,他用各种激烈的动作搂抱着凯瑟琳,抚摩她,吻她,但他得不到应该有的反映。凯瑟琳只是深陷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她的心完全不在场,她的身体只是一个空壳,即使那么美。祖犹豫再三,还是让凯瑟琳一个人留在了房间,他毕竟不是娇蓓,他是一个男人,他不能在搂着一个女人时,每分每秒的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张擦眼泪的纸巾。临走前,祖回过头还说了一段话:
“你让我想起战前看的一幕中国剧。皇帝战在台前,对观众说,你们看到的是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人。因为,我有两个老婆,一个大老婆一个小老婆。”
   
小老婆被气跑了,占回到了娇倍的身旁。
凯瑟琳的信又又追了过来。凯瑟琳要他回去,她终于怀了他的孩子,他的爱在她的身体里。而JIM生病了,他回不去。
这让凯瑟琳又开始怀疑。以为是过去的一切导致了这种怀疑。她说,你讨厌我是你错,没有什么事是讨厌的。
就像怀疑她自己一样怀疑占。
他们之间的信任太过脆弱。
占还是决定回去。他说要回去的信在途中逗留了三天,第二天的时候凯瑟琳就又来了一封信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不爱你了。”,在收到信后马上又写信说,“我爱你,让我们忘记过去的一切。”
她的爱情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爱情,别人爱她,她可以不爱,甚至无视,但是如果要她去爱,必须首先是对方投降。在她的内心中,女性这个性别是作为一个优势在利用的,她可以随意地调用自己的矜持,任性,在自己“绝对不能被伤害的”和自己“永远要胜利”的即定规则之下玩着她的爱情游戏,她的快乐就是百分百的快乐,她被毁坏。她的快乐就像在巴黎的大桥上,三个人比赛谁先到达桥那边时她的抢跑一样,祖和占都让着她,她穿着宽大的格子夹克,贴着两撇小胡子,第一个冲过终点。
占回来了,孩子却死了。
占绝望地想:他们创造不了什么。他们玩弄了生命的源泉,却失败了。
    这整个段落的进度非常快,孩子也已经成了特吕福可以用来诠释这份感情唯一的砝码了,因为在他们身上,金钱、地位、虚荣这些东西已经完全地剥落了,他们逼近纯洁的底线,在生命的源头里玩耍,但还是逃不过自我心中的那个探着脑袋的私心和怀疑。因为之前整个故事已经铺垫好了,这种像网球赛一样激烈的一来一回,到了最后的赛末点,如果有人喜欢伍迪•艾伦的电影,一定会由此想起那部同样高速争斗着互相用感情进行剥削的《赛末点》,当然占和凯瑟琳之间的游戏要高贵的多,纯洁的多。但却还是变质了,艺术和精神并没有阻止这种自私的恶化。但是确实更美。他们玩弄的不是别的,是生命的源泉,他们用全部的好奇心开掘着最珍贵的那种感情,因为他们的期待过高,他们把生命升华到了只有想象力才能达到的云端,所以摔了下来。其实,生活的源泉要比他们想的简单的多,贴近地面的多,就像祖一样。
占决定回去娶娇蓓,他已经彻底厌倦了,当然心中其实仍然存在一丝幻想,只要凯瑟琳确切的召唤他,他还是会抛开一切的。因为,他觉得这才对得起爱情这个崇高的词。
占和祖又重逢了。祖谈到了凯瑟琳的近况:很长一段时间我怀疑她会自杀。她买了一根枪。
她——弓着身像个寡妇,走路像个病人。
在生命源泉附近玩耍的女神,在打击中枯竭了。真正的生命,就像《虫师》里银古眼前那些在云霞缓缓迁徙的山脉,从来没有过剩的光芒,她其实是误解了生命,从一开始就走入了歧途,她的魅力被她迅速地挥霍掉了。
    在占面前,凯瑟琳还想继续挣扎,她当然不甘心,她想得到所有,结果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在这里特吕福安排了一场戏,凯瑟琳把睡衣打成一个包,然后和占还有祖去亚伯的住宅玩,当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凯瑟琳突然从汽车里拿出睡衣,然后跟着亚伯进去了。他想让占嫉妒,想让占受惩罚,就像她以前惩罚祖一样,她要告诉那个男人这就是不在乎她的结果。她只有在争夺爱的时候才又恢复活力,开始折腾了。开始想想重新知道JIM有多爱她。这是她又一次下了错误的赌注,当然这也是她过去所有习惯的惯性导致的一次错误的判断,她在想象中以为这可以刺激到占的。但是她的把戏已经对占不起作用了,甚至只有反作用,因为占已经因此而厌倦了,他已经看透了凯瑟琳本质中的那种缺陷。不管她是真的悔改,还是装族悔改,都不能抹消掉占根深蒂固的怀疑。
占对祖说他决定和娇倍结婚。 祖夸奖他说,你真聪明。
    祖一直觉得占很聪明,但他逃脱不了自己的壳,除非凯瑟琳死去,不然他不可能接受他和凯瑟琳的分离,无论凯瑟琳是怎样一个女人,变成怎样一个女人,又或者,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凯瑟琳的本质。但这不影响他爱她。
凯瑟琳开着汽车在占的楼下乱转,旁白里写道:像脱僵的野马,一条鬼船。这正是凯瑟琳两个重要特征的比喻,野马很容易理解,而鬼船,在现在的占看来更形象不过了,她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凯色琳终于还是投降了,她在电话里柔情地说:那种生活像沙漠,我到处找你。JIM赶了过去。但他赶过去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澄清他们的关系,进行了最后的表白,也是对凯瑟琳最后的判决,这一段话我已经在前面引述过了。
   听完表白的凯瑟琳彻底被激怒了,她已经伏底了身子,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在她的心目中,在她的思维中,她不让步就应该赢得完全的胜利,像拿破伦一样,一旦她让步,那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她必须赢得胜利。
凯瑟琳哀婉地说出了话:“你和娇蓓,那我呢?我们的小孩原本可以很美的!”
   凯瑟琳掏出了枪,她的骄傲战胜了她所有的感情,占必须死,占的不爱成了她心中的污点。她要抹消他,这里特吕福并没有多纠缠,也没有进行渲染,因为也许在他眼中这种已经向丑恶迈进的镜头并没有什么值得渲染的地方,放慢镜头只会让电影朝着恶俗的方向发展,这不是一个令人回味的细节,只不过是故事进行到最后必须达到的极点,那是爱情的面纱被彻底剥掉,露出生活狰狞面目的一个点。只有抹消过去连同那个与过去相关的人,才能回复生活的平静。他已经成了一个“威胁”了!同样的点在贝托鲁奇的《巴黎最后的探戈》中,在伍迪•艾伦的《赛末点》中都出现过,在贝托鲁奇的电影中马龙•白兰度扮演的那个魅力无边的老男人追到了已经对他失去兴趣的女主角家中,女主角一枪打中他的头部,然后报警说自己被性骚扰了;在《赛末点》中迈勒斯把逼着他和千金小姐离婚的斯嘉莉暗杀在了床上。
    本来故事到这里结束也可以了,但是特吕福让占夺下了凯瑟琳的枪,扔出窗外然后逃走了,无论是特吕福还是占,都原谅了,而不是揭发了凯瑟琳,无论怎么说她都是美丽的,她只是固执了一点,自我了一点,并且很绝望罢了。
   故事的结束在感觉上很稀松,像拉家常一样琐碎的镜头,没有套路,没有一个二六小说家结尾时常常苦思冥想的那种傻劲。祖和凯瑟琳在电影院看见前排的占,祖很孩子气地捏了个纸团扔在占的头上,他们高兴的又抱在一块,尽弃前嫌的样子,生活的激情又复苏了,他们一起去喝下午茶,凯瑟琳开着车对占如果过去每一次,如果咖啡馆的邀请,如同在小屋里让占来追她一样,按了按喇叭说:敢上来吗。
她对“完美爱情”的执念,对形式的痴迷。在最后终于升华到了死亡,她高兴地手握方向盘,轻描淡写地问占,你来吗?占又像过去那样跳上了车,凯瑟琳驾驶着那艘鬼船和占一起沉入塞纳河底。也许占是唯一愿意为她的追求而陪葬的人,所以凯瑟琳选择了占。
同样是徇情,在《失乐园》里的那对情人是在生活的逼迫下徇情,而占和凯瑟琳却因为爱情本身的逼迫而徇了情。
我总觉得,特吕福躲在后面想说真正让人欣慰的是祖和占的感情,他们的友情从来没有因为相悖而不悦,即使共同享有着一个女人,他们因为许多琐事而快乐,记得很久以前在一个朋友的《东京奇谭集》的封面上,也写着这样一句话,“真正的快乐,就是琐事的快乐”,而理想和信念这样看起来如梦似幻的名词,却常常把我们引入歧途,不可自拔,成为一片在生活顶端悬浮的疑云的牺牲品。
                                         
                                初稿于 2008年9月21日

 6 ) 《朱尔与吉姆》电影剧本

《朱尔与吉姆》电影剧本

编剧:弗朗索瓦·特吕弗、让·格鲁奥尔格(根据亨利——皮埃尔·罗什的小说改编)
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
主演:让娜·莫罗(饰凯瑟琳)、奥斯卡·韦纳(饰朱尔)、亨利·塞尔(饰吉姆)
翻译:姜东
校译:金犁
插图:周铮

银幕上一片黑暗,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让娜·莫罗(画外):你说——我爱你,
我说——等一等,
我本想说——带上我
你说一一你走吧。
在此“题铭”之后,银幕亮起来。随着一连串快速变换的画面,演职员表间断地映出:两个男人——朱尔与吉姆——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相遇,并且长时间地礼貌互致问候,然后,两个人愉快地在洒满阳光的乡村路上与两个姑娘一起散步。当萨比娜、奥德班的名字在画面上经过时,我们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玩一副弓箭。孩子的面部特写,尔后镜头快速跟摇一枝箭直射靶心。带箭的靶心。
演职员表继续。一连串有关朱尔与吉姆的短镜头快速闪过:俩人用墩布把儿当剑进行摹拟决斗;假装成盲人和跛子,朱尔扮玻子,骑在吉姆的肩膀上。吉姆演盲人,双手向前伸开,摸索着前进。然后,一个沙漏的特写,沙子在沙漏中流动,一幅蓝色时期的毕加索的画的特写,吉他手巴西阿克的特写,他扮演剧中阿尔伯特,朱尔拉着女儿萨比娜的手,在草地上散步。演职员表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高角度俯拍:朱尔与吉姆在乡村中发疯似地赛跑。
“正式”影片开始:在一连串有关朱、吉两人的无声画面接递的同时,一个画外音(米歇尔·索勃的声音)描述着两个人的相识和他们的友谊的开端。(朱尔与吉姆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边,玩着多米诺骨牌。)画外音:那大约是在1912年。朱尔,一个在巴黎的外乡人(金发的朱尔特写,移动着多米诺骨牌),请求他几乎不认识的吉姆……(切成吉姆的特写。这个棕发小伙子正注视着骨牌)……带他去“四艺苑”的舞会。吉姆替他搞到一张请帖,并带他来到服装师那里。正是在朱尔慢慢地在衣服堆中翻弄,(朱尔与吉姆正在翻弄一个大衣箱,从中抽出一条被单……)……为自己挑选了一件简单朴素的扮作奴隶的服装时,吉姆对他的友情产生了。舞会上,朱尔静如处子,圆圆的眼睛中饱含柔情与幽默。二人的友谊加深了。
第二天,(两个人坐着的镜头,吉姆从一本书中剪下几页给朱尔)……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谈话。然后他们每天见面。(夜晚,摄影机跟拍两人在街上散步,谈兴正浓)他们一直谈到深夜,互相教对方自己的母语和讨论两国的文学。他们把各自写的诗拿给对方看,并且在一起翻译。俩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金钱相对的淡漠。另外,他们总是不慌不忙地安详地交谈,两个人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用心倾听自己说话的对话者。
(外景:朱尔、吉姆和两个姑娘坐在一条船上,船行水中,吉姆在摇桨。)
朱尔在巴黎没有女友,他很希望能有一个。吉姆则有好几个女朋友,(朱尔、吉姆和另外两个姑娘在凉亭附近)。他把朱尔介绍给一个年轻的女音乐家。开头好象还不错,在一周的时间里,朱尔真动心了,她也掉进情网(镜头对准吉姆,他冲身边的一个姑娘微笑。镜头又摇到朱尔,正独自吃着一块糕点。)后来,是一个有点姿色、随随便便、行为放纵的小妞,她比诗人们更会在各种咖啡馆里消磨时光,直到早晨六点才走。还有一次,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寡妇,他们三个人曾一起出去玩(朱尔寓所的院中花园,一个年轻女人从房门走出。镜头向后拉,她先向吉姆,后向朱尔问候)。她觉得朱尔心地善良,可有点傻,这使朱尔感到窘迫不安……(朱尔和这个姑娘的镜头,然后摇到另一个姑娘)……于是,她给朱尔带来了她的一个心气平和女朋友,可朱尔又觉得这姑娘过分心气平和了。最后,朱尔不听吉姆的劝告,开始接触那些“职业女伴”……(旅馆招牌。朱尔走进旅馆,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的手,而后镜头快速到女人一条腿的特写,穿着黑色长筒袜,脚脖子上戴着表式脚镯)……不过,在那儿他也没有感到心满意足。
切至巴黎的小街\夜晚。
夜色浓浓,昏暗的街道。摇镜头跟随朱尔与吉姆,他们边走边谈。俩人走过一对男女(麦尔兰和泰雷兹),他们看到他俩走过来便热烈地拥抱接吻,等朱尔与吉姆走远,麦尔兰直起身。他们身后的一块木板上涂抹着几个白色大字:死亡属于……
麦尔兰:接着干吧!
麦尔兰从泰雷兹拎着油漆桶里拿出一把刷子,又涂抹了几个字:“死亡属于别人”。可他发现剩下的油漆已经不够写让“别人”这个词构成复数最后一个字母“S”了。
麦尔兰(狂怒地):没油漆了,贱货。(他打了她一个嘴巴)人家要说这些无政府主义者又犯拼写错误了。
中远景,麦尔兰又要打泰雷兹。她惊慌失措躲开了,朝摄影机跑来追上朱尔与吉姆。
泰雷兹:救救我!麦尔兰在追我。他比你们俩块头都大。咱们一起跑吧。
她夹在两个人中间,拉着他们的胳膊,跑开了。画面叠映出一辆出租汽车内。泰雷兹坐在朱尔与吉姆中间,三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三个人分别特写,然后三个人在一起的特写。
泰雷兹:今天夜里能给我弄张床吗?我叫泰雷兹。
吉姆:什么?泰雷兹?不行,你不能睡在我那儿,……有人等我呢。
朱尔:是吉尔伯特吗?(停顿,朱尔相当害羞地转向泰雷兹)那到朱尔那儿去吧,……就是我。
泰雷兹(对吉姆):那你是谁呢?
吉姆:吉姆。
泰雷兹:那么是吉姆和朱尔了。
吉姆(好象她犯了多大错似地):噢,不!朱尔和吉姆!(他们都笑了)
出租汽车远去的纵深镜头。

切到朱尔的寓所外。一扇门开了,泰雷兹走进院子,后面跟着朱尔。他指指楼梯,两人走上去。
寓所内。门开了,两人走进。镜头跟随朱尔——朱尔找火柴,切至泰雷兹面部的特写——它被画面外的火柴光照亮了。镜头快速移至朱尔,又切回到正在微笑的泰雷兹;中景:朱尔朝泰雷兹走来,他拿起大沙漏,把它翻过来。
泰雷兹:那是什么?
朱尔:这东西比钟管用。所有的沙子都流出去时,我就必须睡觉了。
泰雷兹若有所思地用手拨弄着卷烟器,朱尔扛着一把摇椅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朱尔(先指指床,然后指指椅子):你睡这儿,我睡那儿。
泰雷兹(弦外有音地):那好啊。(停顿)你有烟吗?
朱尔疾步走到床前,拿起一个形状象多米诺骨牌的烟盒,打开后递给泰雷兹。
泰雷兹(抬起头):那么,你是吉姆了?
朱尔:不,是朱尔。
泰雷兹(微笑地):你真好,朱尔。
她取出一枝烟,朱尔掏出打火机。
泰雷兹(点燃烟):我来为你表演火车头喷烟。
她把香烟燃着的一头放在嘴里,狠狠地吹了一下,烟从另一头涌了出来。她一边吸烟,一边倾身卧倒在床上,而后又坐了起来。特写跟拍:她吸着烟绕房间快步走着,最后停在摇椅上。朱尔四肢摊开躺在那里,他有点吃惊。泰雷兹在他身边跪下,将烟放在他的嘴里。两人的特写。
这个场景慢慢化入吉尔伯特卧室的纵深镜头。吉尔伯特躺在冰上,吉姆坐在她身边,背对摄影机。
吉姆:再过10分钟天就亮了。
吉尔伯特:吉姆,就一次,你可以留在这儿,睡在我身边。
吉姆站起身穿衣服。他扣好马甲的钮扣,走到镜子前,捋了捋胡子。
吉姆:不了,吉尔伯特。如果我现在和你呆在一起,明天不再呆在这儿,我会感到我抛弃了你……如果我明天某在这儿,那我们就会生活在一起,就象结了婚一样……那不是违反了我们的合约吗?
吉尔伯特:你也太教条了!
吉姆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看看天气,然后回到床边,穿上外衣。他一直在说话。
吉姆:还有朱迪克斯,他不喜欢被单独留在家里……而且,天也快亮了。
他重又坐在床上,吻了吻吉尔伯特,然后站起身。
吉姆:你就把我想象成个工人,离开你到建筑工地去了。
摄影机跟拍吉姆走出房间,关上门。
吉尔伯特:下流胚!……你会回家一直睡到中午……我知道!
外面,天已破晓。吉姆沿街朝他们的寓所悠闲地走去。他走过几个工人、一个骑车人、一辆出租汽车。当他走到房前,打开房门走进去时,一个醉汉吵吵嚷嚷地穿过马路。

化入黎明时分的一家咖啡馆内。泰雷兹、朱尔和吉姆刚刚走进来,他们在找空桌。两个男人停下脚步,似乎在热烈地争论着什么。泰雷兹走在他们稍前一点,转过身,指着一张桌子。
泰雷兹:看,去那边。
朱尔和吉姆跟着她,但根本没注意她。他们坐下,仍在争论。
朱尔:不对,那是莎士比亚。
当两个男人争论时,泰雷兹四下看看,注意到了坐在身边的一个男人。此人看着她,冲她微微一笑。泰雷兹转向朱尔,过了一会儿,摇摇他的胳膊。
泰雷兹(对朱尔):朱尔,给我十生丁,我想听音乐。
朱尔(对吉姆):是莎士比亚,我敢保证。
朱尔没有转身,从兜里掏出一些硬币,递给泰雷兹。吉姆的回答被移动的镜头甩掉了。
镜头跟拍朝咖啡馆角落的机械钢琴走去的泰雷兹。那个阿兹特克人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泰雷兹:你有烟吗?
阿兹特克人:有,当然有。
两个人站在机械钢琴旁。他递烟给她,并为她划着了火柴。切成泰雷兹玩“火车头喷烟”的很短的特写。
阿兹特克人:我真的很喜欢你。
泰雷兹立即挽起他的胳膊,拉着他朝咖啡馆门口走去。他们走出咖啡馆,摄影机从咖啡馆里跟拍他们。(从窗前经过〕
泰雷兹:今天夜里能为我准备一张床吗?我叫泰雷兹。
镜头快速摇回到朱尔与吉姆,他们仍坐在桌边。朱尔看到泰雷兹和那个男人走了,愣住了,拿不定主意是否跟出去。吉姆拉住他。
吉姆:别去,朱尔……随她去吧。……你丢了一个,再找十个。
朱尔:我可没有爱上泰雷兹。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小妈妈,同时又是一个听话的女儿。
两个男人吸着烟。朱尔继续说着,吉姆从桌子对面移到朱尔身边,在靠墙的木凳上坐下。
朱尔:我没有运气和巴黎女人……幸运的是,我在德国有往姑娘。我爱上了一个叫卢茜的姑娘。我求她嫁给我,但她拒绝了(朱尔边说边拿出钱包,取出两张照片。每张照片的特写)。我要回去看她,我等了6个月了。(吉姆看第一张照片,然后拿起朱尔正递给他的第二张,这是另一个姑娘。)柏吉塔……就是她。还有一个,海尔熹,如果我没爱上卢茜,我也许会爱上她的。看,这就是她……
朱尔边讲,边从衣袋里拿出一枝粉笔,在大理石桌面上画了一张马蒂斯风格的女人脸。他的手在画素描的镜头。
画外音:在这张圆桌面上,朱尔粗线条地勾勒出一张女人的脸。吉姆想买下这张桌子,但不可能……(从咖啡馆外朝里拍。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吉姆打着手势招呼咖啡馆老板)咖啡馆老板想让他把12张桌子一块儿买下。
淡出。
朱尔走进他的朋友阿尔伯特的寓所低矮过道,后面跟着吉姆。阿尔伯特和一个年轻女人马上走过来迎接他们。
朱尔:阿尔伯特!……(指指吉姆)……这是我的法国朋友。
女人:你好。我想我们见过面。……(她为他们拉过椅子)……请坐。
画外音:吉姆问……
吉姆转向朱尔。二人特写。
吉姆:阿尔伯特是干什么的?
朱尔:画家和雕刻家们的朋友,他认识所有那些将在十年后成名的人。
这一画面迅速接到同一房间的另一个镜头。一片黑暗。只有一块白色银幕明亮耀眼。正面中景:阿尔伯特站在一盏神奇的灯旁,放映各种雕像的幻灯片给他们看。在他前面,坐着朱尔、吉姆和那个女人,他们注视着画外的银幕。阿尔伯特快速地评论着这些幻灯片。阿尔伯特和银幕的交替镜头。
阿尔伯特:这一张更有异国情调,它看来更象是一尊印卡雕像……(停顿)……这一张更具罗曼的风格……它风化得很厉害,因为我是在一个花园的墙边发现它的。它一定被淋了几十年雨……(停顿)……非常可惜。这一张!从面部看来肯定剥落了。石头是用如此柔和的方法处理的,这也很不寻常(又停了一下。银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头部的雕像:起初是整个脸,然后是侧面,再后是细部,嘴唇和眼睛的特写。她非常美),我非常喜欢这一尊雕像,嘴唇很美……带着一点轻蔑。眼睛也雕得很好。
停顿。阿尔伯特正要换幻灯片,吉姆转过身去面对他。三个观众的镜头。
吉姆:我们能再看看那张吗?
阿尔伯特(点点头):我还有它细部的幻灯片呢。
这尊雕像不同角度的镜头,相当大的特写出现在银幕上,在眼睛和嘴部停了一下。
画外音:这些幻灯片展示了一尊女人面部雕像的轮廓。她脸上浮现的恬静优雅的微笑,迷住了他们……
亚德里亚海一个海岛的外景镜头。
两个朋友身着夏装,出现在一段石阶的顶部,从石阶上可以俯瞰一片满是雕像的田地。他们走下石阶,审视雕像。
画外音:那尊最近挖掘出来的雕像在亚德里亚海一个海岛的露天博物馆展出。他们决定一起到那里去看看,并立即动身了。两人穿着特为他们做的相似的夏装。
镜头摇过一系列雕像,最后停在曾在幻灯片上出现过的那尊雕像上。雕像在阳光下发着白光的各种镜头。
画外音:他们在雕像边流连了一个小时。它比他们预想的还精彩。他们绕看雕像疾步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句话也不说(镜头围绕着雕像摇拍),直到第二天他们才谈论它……(停顿)他们以前见过这种微笑吗?从没有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会怎么办呢?他们会跟随它的。
那个时期的巴黎城区短暂的空镜头:街道、地铁、埃菲尔铁塔。
画外音:朱尔和吉姆回家了,满载着意想不到的新发现……巴黎慢慢把他们带回到现实。
体育馆内的纵深镜头,白天。许多身穿背心和紧身裤(当时体操课的服装)的人正在用短棒练操或在练习法式拳击。镜头推向正在练习拳击的朱尔和吉姆:吉姆看来更强壮,更灵活。他们终于停下来喘口气,退到体育馆的边上,摘下拳击手套。
朱尔:你的书怎么样了?
吉姆:我已经写了许多了……我想它有……很强的自传性,我们的友谊是其中很重要的内容。我来给你读一段。
朱尔:读吧。
吉姆去拿手稿。镜头停在若有所思的朱尔身上。吉姆拿着手稿走回来。读给他听。
吉姆(朗读):吉雅克和吉于连总是某在一起。吉于连的上一部小说取得了成功。在书中,他在一种童话故事般的气氛里描述了他所认识的女人……那是些在他认识吉雅克,甚至在认识布西安之前就认识的女人。吉雅克为吉于连感到骄傲。人们将他们看作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很快,他们的行为在邻近的人中便造成了许多谣传和各种推测,然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在小酒店进餐,他们放肆地吸着雪茄,两个人都为对方选择最好的东西。
朱尔(沉默片刻):真太好了……如果你同意,我想把它译成德语。
吉姆看来很高兴,他点头同意,挽住了朋友的胳膊。
吉姆:现在去洗个淋浴吧!
体育馆里两个相邻的淋浴间的中景镜头。吉姆在左边一间里,朱尔在另一间里。两个朋友站在喷头下大声谈着,他们提高嗓门,以便盖过水声。
朱尔:我收到表兄的一封信,他说有几个姑娘到了巴黎,他和她们在慕尼黑时是大学同学。一个姑娘来自柏林,一个从荷兰来,还有一个法国姑娘。明天她们到我这儿吃饭……(更大声地)……我希望你也去。
朱尔讲话时,镜头移向他,然后向上摇。淋浴喷头的特写化成朱尔寓所院子的长镜头。朱尔和吉姆坐在院子中一张桌子旁正谈话。三个年轻女人走下石阶,两个男人跳起来迎上去。第三个姑娘比她的同伴走得慢得多,她把帽子的面纱向后撩起,四下看看,走近两个男人。她的面部特写:这面孔与那尊使朱尔和吉姆激动不已的雕像出奇的相像。然后,是她的眼睛、嘴、鼻子、下巴和前额的一系列特写镜头。
画外音:这个法国姑娘凯瑟琳与海岛上的那尊雕像有着同样的笑容。她的鼻子、嘴、下巴和前额带有出生于外省某地的印记,孩提时代在家乡的宗教节日里,她曾一度被当成美的化身。
同一场景片刻后的镜头。朱尔端着玻璃杯的特写,他讲话时,镜头向后拉,院子里的五个人已经吃完饭了。
朱尔:作为此次聚会的组织者,我提议——最后一次,为了废除“先生、夫人、小姐”和“我亲爱的朋友”这些礼节——我们为键康而干杯,喝我最喜欢的纳斯伯格酒。我们不用传统的挽臂姿势,今天到会的人用脚在桌下接触。
朱尔坐下。五个人围桌而坐。
画外音:一切照做了。
桌子下面的脚的特写:男人的和女人的鞋互相接触。
画外音:朱尔精神饱满地,很快地移动着双脚……吉姆的双脚接触到了凯瑟琳的脚,停了一会儿,凯瑟琳首先轻轻地移开了自己的脚。
镜头摇到桌上,成五个人的中景。朱尔看看坐在身边的凯瑟琳。他们喝着酒,笑着。画面变窄,只剩下他们两人,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画外音:朱尔的双唇闪现出幸福、羞怯的微笑,他告诉另外几个人他不会忘记他们。
体育馆一个房间的内景。朱尔和吉姆并肩躺在地上。朱尔在给吉姆读他翻译的吉姆的小说的德文译文。他的声音很快消弱下去,被画外音代替。
画外音:有一个月的光景,朱尔完全消失了。他独自去看凯瑟琳,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不过,两个朋友在体育馆再碰头,也是很自然的事。
朱尔:……Dann ist es wohl besser fur diesen mann nicht zu heiraten。(那么,对这个男人来说,最好不结婚)
吉姆:很好,朱尔。
朱尔(停了一下):来看看我和凯瑟琳……好吗?
吉姆:好吧!
白天。吉姆跟在朱尔后面爬上了通往凯瑟琳寓所的楼梯。摄影机从他们身后跟拍。中景特写。
朱尔:我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凯瑟琳很想更多地了解你,不过……(几分钟后,两人在楼梯上停住脚。朱尔转过身,仰拍:他严肃地看着吉姆)不是这间,吉姆,嗯(注1)?
吉姆点点头,两人继续上楼。
凯瑟琳卧室的镜头。背部中近景:凯瑟琳透过窗子看见朱尔与吉姆走上最后几级楼梯,来到她的门前。她径直走到挂在门廊上的门帘边。两个男人走进。房间内的镜头。朱尔俯下身,在凯瑟琳耳边讲了几句话。她还穿着睡衣。
凯瑟琳:早安,詹姆先生。
凯瑟琳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
朱尔(对正走到屏风后穿衣的凯瑟琳):你应该发吉——姆这个音,就象英语发音前面有“d”一样(可以看到凯瑟琳在屏风后穿上一条男人的裤子),詹姆根本和他不配。
两个男人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凯瑟琳朝他们走来,她打扮得很象查理·卓别林的影片《寻子遇仙记》中的男孩。摄影机跟摇她走向他们。
朱尔(对吉姆):你觉得我们的朋友托马斯怎么样?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出去吗?
两个男人端详着凯瑟琳,她正在照镜子。她已经戴上了一顶布帽,盖住了头发。
吉姆:还不坏。也许那是小胡子的阴影。
两个男人站起身,朝凯瑟琳走去。凯瑟琳继续照镜子。吉姆把住她的面颊,用另一只手在她的嘴唇上边画了一撇小胡子。凯瑟琳笑了,朱尔钟情地看着她。当她挂起镜子时,吉姆递给她一枝小雪茄,并为她点燃。
凯瑟琳:现在上街试试吧。
白天。巴黎街道的外景。凯瑟琳嘴里叼着雪茄,走在朱尔与吉姆前面。她转过身停了一下,把帽子拉下盖住眼睛。在另一条街上,三个人沿着一座被铁丝网围住的铁路桥走着,路过一个室外公共厕所。一个男人从公共厕所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枝没有点燃的香烟。他来到走在同伴前面的凯瑟琳身边。
过路人:对不起,先生,有火吗?
那个男人用她的雪茄点燃香烟。
过路人:谢谢,先生。
快接三个朋友走下铁路天桥台阶的镜头。
画外音:凯瑟琳对自己假扮的成功感到高兴。朱尔与吉姆也很激动,仿佛有感于一件并不理解的象征物。
凯瑟琳在石阶下部坐下,看着天。吉姆看看她,然后也抬起头看天。
吉姆:要么我在做梦,要么天开始下雨了。
凯瑟琳和朱尔:也许两者都是。
凯瑟琳:如果天在下雨,咱们就到海边去吧。(她站起身,看着他们)我们明天就动身。
凯瑟琳拉着两个男人,领他们朝天桥走去。她顺着天桥向前看到另一头,建议道。
凯瑟琳:看来路正对……我建议咱们赛跑,看看谁先到天桥那头。
两个男人马上同意,并模仿凯瑟琳,身体下蹲并立在起跑的位置上。
朱尔:准备好了吗……一……二……(凯瑟琳冲了出去)……噢!……三。
两个男人跟在凯瑟琳后面狂奔,凯瑟琳跑在他们前面。三个人朝前跑来,镜头摇拍凯瑟琳的面部特写。可以听到她喘息的声音。最后,她得意洋洋地大喊一声便瘫倒在天桥尽头。两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跪倒在她身边。
吉姆:托马斯,你骗人。
凯瑟琳:可我赢了。
朱尔:托马斯总是赢。他讲三种语言,游泳像条鱼。
吉姆:托马斯能用一只手靠墙倒立吗?
凯瑟琳:你可以教他。
凯瑟琳站起身,把吉姆的帽子重新戴在他头上,几秒钟前她替他摘了下来。
凯瑟琳:吉姆先生,明天你来帮我把行李送到火车站,好吗?
她边说边跑开了。两个朋友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追赶。
吉姆:凯瑟琳真是个奇怪的混合体!
朱尔:她父亲是贵族,她母亲出身低微。她父亲出生于勃良登一个古老的家族,她母亲是英国人。就因为这,她不拘礼节,教那些被她吸引的人。
吉姆:她教什么?
朱尔:莎士比亚!
摄影机跟摇两个男人走下天桥的台阶。凯瑟琳在下面等他们。
画外音:吉姆认为,凯瑟琳已经属于朱尔,他甚至不敢仔细地端详她。她的嘴上又浮现出那宁静的微笑,自然而显露全部真情。
第二天早上,凯瑟琳穿着睡衣在整理卧室,她身边有几个箱子。吉姆走进来。
凯瑟琳:早安。我就要弄完了……只剩几件衣服没装好。
吉姆准备收拾箱子,他把帽子随便丢在床上。凯瑟琳看见叫起来。
凯瑟琳:噢!那顶帽子!……永远别把帽子放在床上。
她把帽子拿开时,吉姆忙着装箱子,他朝靠在墙边的自行车走去。
吉姆:带不带这辆车?……这个手提箱呢?
他把车放到外边的门边。凯瑟琳拿过一个装满信的痰孟,把信倒在地板上。她蹲下身。
吉姆:你在干什么?
凯瑟琳(注视着信件):我打算把这些谎话烧掉。
吉姆在靠近她的床边坐下。
凯瑟琳:给我个火。
吉姆递给她一盒火柴。她神态庄严地点燃了信,并没有因为吉姆在场而感到侷促不安。镜头快速摇到在痰盂旁边燃烧的信件。凯瑟琳的睡衣下摆着了火,她喊了起来。吉姆跳起身,抓过一条毛巾,在凯瑟琳的脚边抽打着。然后,他踩灭了正在燃烧的火。
吉姆:没事吧?
凯瑟琳躲到屏风后面。
吉姆:没烧着你吧?
凯瑟琳(画外):没有。把衣服递给我……在那儿!……(她指了指)……在床脚那儿。
吉姆走过去取了衣服递给她,然后检查烧过的信件。
吉姆;有扫帚吗?
凯瑟琳(画外):有,就在你鼻子底下。
吉姆把信件打扫干净,然后把箱子堆放在门边。凯瑟琳穿上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凯瑟琳:能帮帮忙吗?
她转过身,吉姆走到她身边,帮她拉上后背的拉链。
吉姆:好了。
凯瑟琳:谢谢。
凯瑟琳看看堆在门边的箱子,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小瓶子。
凯瑟琳:这个我们也带上。
吉姆:那是什么?
凯瑟琳:硫酸,往那些撤谎的男人眼睛里洒。
她把小瓶子放进最后一个箱子。
吉姆:瓶子放箱子里会碎的。会把你的衣服给烧坏……(停顿)……而且,你在哪儿都能买到硫酸。
凯瑟琳(假装吃惊地):真的吗?……不过那可不是同一个瓶子……我曾发誓只用这个瓶子。
摇镜头。凯瑟琳穿过房间,到洗手池边把瓶子倒空。瓶里冒出的烟雾的特写。镜头切回到房间中央。吉姆拎起箱子,凯瑟琳戴上帽子、手套。吉姆双手都拎着箱子,她为他戴上帽子,两个人走了出去。淡出。

淡入法国南部乡村的镜头。全景。一列火车驶过,留下一续烟气,镜头停住。阳光明媚的海边景色。镜头摇到远处的一个白点,它慢慢变成一幢漂亮的白色房屋,孤零零地滋立着。
画外音: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幢理想的房子。房子太大了,但与世隔绝,相当豪华,里外都漆成了白色,还没有布置家俱。
仰拍的房子的中近景。百叶窗关着。房子的正面沐浴在阳光中。突然,一楼中间的窗户打开了,凯瑟琳出现在阳台上。
凯瑟琳(喊):朱尔!
镜头快速摇到隔壁的窗户。窗户打开,出现了困倦、头发蓬乱的朱尔。
凯瑟琳:你睡得好吗?
朱尔:很好。
凯瑟琳:吉姆醒了吗?
朱尔:我不知道。
他们抬头看着上面一层楼。中间的百叶窗打开了,吉姆走出来,他光着上身。他从阳台上俯下身,微笑着。
吉姆:“别人”们都好吗?
朱尔:“别人”们很好。(停顿)天气真好呀……来,快点儿,咱们到海滩去。
还是在房子附近镜头跟拍。三个人动身去散步。起初,他们象孩子似地手拉着手……然后,松开了手。恤们边走边在地上寻觅,其中一个人不时地拾起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多是露营者留下的破烂。他们朝一片树林走去。
凯瑟琳:咱们进去找找文明的最后遗迹……哈奇生的残简(她把自己发现的东西给朋友们看,然后扔掉了)。
吉姆:看,一个瓶子。
朱尔:一只鞋。
近景。凯瑟琳拾起一片盘子的碎片。
凯瑟琳(面外):一片陶瓷。
迎面三人中近景,在树林里,凯瑟琳走在前面。
凯瑟琳(朝两边看看):孩子们,我想我们迷路了。
朱尔(看看一棵树):那我们得爬到一棵树上去。
吉姆的双手特写托起朱尔,朱尔爬上树,四下张望。摄影机摇摄,越过树梢,从朱尔的角度看到了房子。
朱尔(喊道):噢,房子在那儿!
他爬下树。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背景中可以看到凯瑟琳,她坐在树下。朱尔与吉姆的中近景。
朱尔:你赞成我和凯瑟琳结婚吗?(停顿)请坦白地告诉我。
吉姆:我怀疑她是否生就为了有个丈夫和孩子,我担心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幸福。也许,她是供所有的人欣赏的精灵,而不是只为一个男人准备的妻子。
特写。凯瑟琳背靠大树坐着。接两个男人站在她身边的时间稍长的中景镜头。
吉姆:我们该继续往前走。
凯瑟琳:不,这次我不走了。我不干了。
朱尔与吉姆:来呀……来呀。
他们拉起她,用手搭成一把椅子,抬着她朝房子走去。慢慢化成另一天凯瑟琳朝院子里的晾衣绳跑去的镜头。绳子上晾的三件游泳衣已经干了。她把衣服摘下来。
凯瑟琳:喂,小伙子们……来帮帮忙。
朱尔与吉姆出现了。她把游泳衣扔给他们。然后每人推上一辆自行车,骑上走了。三个人沿大路骑车的一组镜头。吉姆在前,凯瑟琳很快就赶上了他。朱尔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骑着。三个人向海滩驶去的一组镜头:有时他们离得很远,有时他们不慌不忙地并肩骑着,大郁分时间凯瑟琳在前,而朱尔和吉姆并排落在后面。

海滩。两个男人身穿游泳裤,浮出海面,笑着朝凯瑟琳跑来,她正躺在沙滩上的一把太阳伞下。看到他们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书。
凯瑟琳:终于回来了!我刚读了一本我喜欢的书。是一个男人写的,当然了,一个德国人,他欺于大声讲出我一直默默思考的事情。我们能看见的天空是一个中空的球,并不比这个大……(她用手比划着)……我们直立行走,头朝着中心……(当她用英语讲下面的话时,朱尔盯视她的短镜头)……吸引力向外、向我们的脚底下拉,朝那个固体的硬壳拉,里面包着岩浆。
朱尔饶有兴趣地听着,他担心吉姆听不懂,就为他翻译,然后满意地站起身。拉成三人中近景。
吉姆:这个壳多厚?它的外面是什么?
凯瑟琳:去看看吧!它的外面是什么!这可不是那种绅士们之间互相提问的问题。
吉姆也站起身,两个男人蹦跳着朝海滩跑去。凯瑟琳望着他们离去。朱尔与吉姆在海浪中嬉戏。镜头反打凯瑟琳,她已经睡着了。
切到三个朋友衣着整齐地推着车从海滩走上大路的镜头。凯瑟琳走在两个男人前面,他们并肩走着。中景,朱尔快走几步,抓住了凯瑟琳。
朱尔:凯瑟琳,明天把你的答复告诉我。如果你不告诉的话,以后每逢你的生日我都要问的。
朱尔和凯瑟琳走过去了。镜头在吉姆身上停住,凯瑟琳讲话时他在倾听。
凯瑟琳(画外):你还没有多少和女人交往的经验。……但我对男人却了解的很多。我们会互相抵消,所以,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一对。
三个人骑车离去的镜头。凯瑟琳骑得快些,赶到前面,把朱尔拉在后面。吉姆赶上朱尔,两个男人并肩缓行。
朱尔(对吉姆):我已经向凯瑟琳求婚了。她几乎同意了。

镜头摇向凯瑟琳,她在前面全速骑着。画面慢慢化成房子外院子里的一张桌子。一只手移开一张多米诺骨牌的特写。
凯瑟琳(画外):我15岁时就爱上了拿破仑。
镜头向上摇至凯瑟琳,她摆弄着一尊拿破仑的半身小雕像。她坐在板凳上,轻轻地靠着墙边的桌子。两个男人也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玩着骨牌。
凯瑟琳:我曾梦见自己在电梯里遇见了他。他使我怀了孕,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可怜的拿破仑……(她偷偷地拥抱着雕像,停顿,两个男人继续玩牌,谁也没有注意她)……当我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们教我说“我们的天父在天堂里”,而我却以为那句话是“我们的父亲巫婆在天堂里”……我就想象我的父亲骑着扫帚把在天堂的大门前抛掷咒语……(停顿)……我刚讲了一个挺逗乐的故事……无论如何,很好笑。你们至少该笑笑呀……我,我自已也笑不出来……(她愤怒地耸耸肩,然后想搔搔后背)谁好心替我搔搔后背?
朱尔(一心玩游戏):上帝为那些自己搔痒的人搔痒。
凯瑟琳: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桌边。
朱尔(抬起头):上帝为那些……
凯瑟琳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住口了。
凯瑟琳:住嘴!
朱尔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镜头摇至吉姆,他也笑了。又摇至站着的凯瑟琳,她也笑了。
凯瑟琳(依然笑着):我认识你们俩以前从来不笑。我总是这个样子……(凯瑟琳拉长脸的几个特写,每个表情都僵住一会儿)……或是这个样子。一直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我再也不是这个样子了……是这个样子!……(他们都笑了)
速接从外面看到的凯瑟琳房间窗户的镜头。窗户打开,凯瑟琳出现在阳台上。
凯瑟琳:下雨了吗?……哎!过来看看。
两个男人走到阳台上。朱尔搂住了凯瑟琳。
凯瑟琳:我想巴黎了,咱们回去吧!……明天晚上咱们就在巴黎了。
他们走进房间。很快淡出,然后是一些仰拍的电线的镜头,接着是里昂车站,巴黎街道的镜头……再后来是朱尔寓所院子的镜头。衣冠楚楚的吉姆抱着大包小裹,爬上了楼梯。
切至室内,他走进前屋,屋里空荡荡的。他放下包裹,拍了拍手。
吉姆(喊道):凯瑟琳!……朱尔!
他们冲进房间,祝贺吉姆。
吉姆:一切都定了,我和出版商签订了合同。(他拿起一个包裹,递给凯瑟琳)喏,这个送给你。(然后拿起一辐毕加索的油画)这个送给你们俩。
朱尔:真太棒了!
凯瑟琳打开她的小包,炫耀地挥舞着一把十分考究的痒痒耙。
帆瑟琳:这是什么?
吉姆:一只用来挠后背的小手。
凯瑟琳用痒痒耙挠朱尔,然后又试着给自己挠痒。静下来后,他们打开其它包裹,其中有一个帽子盒。他们从里面取出帽子戴上。三人近景。
吉姆(画外):我打算带你们去看戏。我有3张今晚的票。
凯瑟琳:看什么戏?
摄影机跟随朱尔去取沙漏。
吉姆(画外):一个瑞典人写的新戏。
朱尔:戏九点开演。沙子漏光时,就该换衣服了。
三个朋友兴高采烈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坐在阴凉处。
画外音:吉姆常来看他的朋友们。他喜欢和他们作伴儿。那张梅罗文加王朝的床已安放好,朱尔的两个枕头并排摆在床上。床是个好地方。凯瑟琳学会了生活,她变得越来越漂亮。
戏院楼座的中景镜头,可以看到部分观众。凯瑟琳坐在朱尔与吉姆中间。由于灯光的缘故,在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垂下的帷幕阴影。凯瑟琳在使劲儿鼓掌,吉姆则没那么用劲儿,朱尔在打呵欠。

外景。夜。他们在塞纳河边散步。凯瑟琳领着两个男人从码头边走下石阶,来到河岸。天很黑。
凯瑟琳(脱下外衣,象螺旋桨一样挥动着衣服):那个女孩同样吸引我。她想获得自由,她每时每刻都在创造她的生活。
朱尔:看来吉姆并没被迷住。
吉姆:说实话,我没有。这是一出令人费解,故弄玄虚的戏。剧作者是个想通过描写邪恶来表现美德的人。
朱尔:人们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发生……剧作者并没有解释女主人公是不是处女。
三个人边继续讨论边沿着纤路走着。凯瑟琳继续挥动着外衣。
凯瑟琳:那并不重要。
吉姆:如果冲突仅仅是感情上的,那么它无关紧要。但既然作者强调告诉我们男主人公性无能,他的兄弟是同性恋者,他的弟妹是慕男狂,他就应该讲些女主人公身体上的细节。这是符合逻辑的。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凯瑟琳:不,……不管怎么说,那是你的想法。
朱尔:正是,夫人,那是我们所考虑的,是你怂恿我们。
吉姆:朱尔,今天晚上我们不要探讨心理学了!
凯瑟琳懊恼地在前边走着。她沿着河堤护墙走的几个镜头。她迈上河堤护墙,蹒跚地向前走着,手里拿着外衣,伸出双臂保持平衡。
朱尔(画外):这不是心理学的问题,而是形而上学。所有这些关系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女人的贞操。男人的忠实是次要的。那个讲“女人是天然的,因而是可憎的”这句话的人是谁来着?
吉姆(画外):是波德莱尔,可他指的是某个特定阶级、特定社会的女人……
切回到两个男人沿码头走着的镜头,能明显地看见凯瑟琳在河堤护墙上笨拙地行走着。
朱尔:根本不是。他讲的是一般的女人。他说的关于一个少女的话是十分精彩的:“令人讨厌的魔鬼、怪物,艺术的刺客、小傻瓜、小荡妇……(镜头切回凯瑟琳,她已经等了一会儿。当传来朱尔的画外音时,她笑了,继续往前走)……最愚蠢的加上最堕落的……”,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这是精彩的……(反打朱尔与吉姆走路的镜头,他们看着凯瑟琳危险地沿着河堤护墙蹒跚而行)……“我一直对允许妇女进教堂感到惊异。她们能对上帝讲什么呢?”
镜头摇到凯瑟琳,她转过身,面对他们。
凯瑟琳:你们这对白痴。
吉姆:我可一句话也没说,我也没有必要一定同意朱尔在凌晨两点钟所说的一切。
凯瑟琳(短暂的特写):那么你发誓吧!
吉姆(庄严地):我发誓。
听到这些话,凯瑟琳伸出双臂,把外衣扔在地上,撩起面纱,猛一跃,跳进了塞纳河。朱尔与吉姆跑上河堤护墙,俯身看着河面,只见凯瑟琳的帽子漂浮在河面上。
画外音:凯瑟琳突然跳进河里,给吉姆留下了如此强烈的印象。第二天,他就此事画了一幅画……尽管他以前从来没有画过画。他钦佩她,感到心潮起伏,在心里给了她一吻。他平静地想象自己与她一起游泳……屏住呼吸,真想吓吓朱尔……河面上,凯瑟琳的帽子随波漂去。
两个朋友匆匆走下台阶,站在水边。镜头撩过水面。凯瑟琳露出了头,她向台阶游来。朱尔与吉姆站在那里,伸出手臂。
朱尔与吉姆:凯瑟琳!凯瑟琳!
朱尔:凯瑟琳,你疯了,真的疯了……(停顿)……抓住我的手!……这儿,凯瑟琳!……抓这儿。
他们把她拉出水。三人迅速钻进停在附近的一辆出租汽车。
出租汽车内。浑身湿透的凯瑟琳坐在两个男人中间。
画外音:朱尔面色苍白,一声不吭,不象平时那样自信,但更英俊漂亮了。凯瑟琳和以前一样面带笑容,就象一个刚刚参加意大利战役的谦虚的年轻将军。他们没有提起凯瑟琳跳进河里的事。
出租汽车开了一会儿,停下了。
吉姆:我在这儿下车。
他刚要下车,凯瑟琳把他拉回来。
凯瑟琳:吉姆先生,请。
吉姆:别那么叫,就叫吉姆。
凯瑟琳:就叫吉姆。我想跟你谈谈,听听你的意见。明天早晨7点在咖啡馆前厅等我,好吗?
朱尔(对吉姆):对,凯瑟琳想跟你谈谈。
吉姆:好吧,我7点到那儿。
他下了车,消失在夜色中。

咖啡馆内。吉姆叼着香烟,面对镜头,坐在一张桌边。镜头快速摇到墙上的时钟,已经7点15分了。侍者在忙碌着。顾客的一系列镜头:一个人在自斟自饮,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桌上堆着一摞碟子。再远些,另外两个顾客在争论着什么。墙上,贴着一张毕加索画展的广告。
一个顾客:你在开玩笑。
另一个顾客:我从不开玩笑……而且,我没有幽默感。当然了,我认识一些有幽默感的人:我妻子的朋友们、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但我个人没有幽默感。
讲完这番自以为很得体的话,这个人把《理发师报》装进衣袋,站起身。切回到吉姆。在下面这段议论中,只见顾客进进出出。
画外音:象平常一样,吉姆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咖啡馆。可是他迟到了,他很懊恼,担心凯瑟琳会先于自己到达。他想:“象她那样的姑娘,发现我7点过1分还不在,很容易来了又走了。象她那样的姑娘,会匆匆穿过咖啡馆,根本不注意我在看报纸,就走出去了。开他反复对自己说:“象她那样的姑娘……象她那样的姑娘……可她象什么呢?”他开始第一次直接思考起凯瑟琳来。
侍者逐桌地为顾客服务。当他来到吉姆身旁时,吉姆瞥了一眼时钟,已经7点50了。他叫住了侍者。
吉姆:侍者,请再来一杯咖啡。
那个在桌上趴着的顾客困难地抬起头。
醉汉:侍者,再来一杯。
侍者转身走去。过了一会儿,吉姆决定不再等了。他戴上帽子,站起身,走了出去。
接咖啡馆外,另一镜头,体态优雅的凯瑟琳神情冷漠地向前走来。她朝窗子里看了看,走进咖啡馆,又走了出来。一辆轿车从街上刺耳地呼啸而过。她的脸上现出极度失望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走开了。

镜头很快化入吉姆寓所的夜景。吉姆躺在床上打磕睡。电话铃响了,他坐起身,拿起话筒。
吉姆:喂。
切到朱尔的寓所。朱尔躺在床上,凯瑟琳在他身边。俩人正在冲电话机说话。
朱尔:喂,吉姆!我把你吵醒了吧?……我要带凯瑟琳回国……去结婚。
凯瑟琳迅速支起身,从电话上章起第二副耳机,仔细地听着。
吉姆(从话筒传出的声音):好啊,朱尔!(切回到吉姆在房间里的镜头)请代我向凯瑟琳道歉,约会我去晚了……我一直等到差10分8点。
随着对话,镜头从一个房间切到另一个房间。
朱尔:在时间问题上她比你乐观。她那时在做头发。她准是8点才到咖啡馆,准备与你一起吃饭的。
吉姆:如果我想到她会来的话,我会等到半夜的。
朱尔(从话筒传出的声音):我把话筒交给凯瑟琳,她想和你说话。
凯瑟琳接过话筒,横躺在朱尔身上。她跟吉姆讲话时,朱尔戴上了耳机。
凯瑟琳:喂,吉姆。我很高兴。朱尔要教我法国拳击。
吉姆〔从话筒传出的声音):带点奥地利口音的法国拳击。
当朱尔从凯瑟琳身后拿回话筒时,她笑了。朱尔讲话时,缓推成他的仰面特写。
朱尔:我?我没有特殊的口音。我的发音相当出色。我说给你听。(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他对着话筒唱起来,用那只闲着的手打着拍子。他看来很高兴)
朱尔(唱道):
祖国的儿女们,
光荣的时刻已经来临,
高举血染的旗帜,
反对敌人的入侵。
(停顿)残忍的敌军咆哮着,
向我们发起进攻,
从我们的手中,
夺去我们妻儿的性命。
朱尔越唱声越大,他的德国口音也越来越浓。他使劲儿地打着拍子。
朱尔(唱道):
公民们,拿起武器!
踊跃参军!
前进,前进,
用热血浇淋我们的田野,
直致献出我们的生命……
歌声中淡出用法语写的广告牌的特写——总动员令。(注2)
(纪录片镜头被横向拉长,呈现宽银幕的效果):在画外音讲述中,一系列纪录片短镜头相继闪过。
护送的士兵,离站的火车、卡车、马匹……一列军用火车。法国士兵前进的镜头,然后是德国士兵前进的镜头。战壕的镜头,士兵们投掷手榴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个战壕入口处的掩体,它被炸飞了。法国及德国士兵倒下了。切回到战壕。德国士兵端着刺刀向战壕冲锋,混杂着炸弹的爆炸声和机关枪的哒哒声。士兵押解犯人的镜头,有德军,也有法军。
画外音:几天后,战争爆发了。朱尔和吉姆被征募,在各自的国家参了军,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对方的消息。
雪中战壕的镜头:几个士兵,蜷缩着靠着雪堆,在地上跺着脚。
画外音:战争看来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人们开始习惯于这场战争。起初,这只是一场必须打的战争,但是逐渐地,生活又按着四季的节奏,恢复了常态。正常的生活有萧条时期,有它的周而复始的常规,有它的间歇,也有它的娱乐。
更多的纪录片镜头:一个士兵在“军人剧院”的售票处买票。一个舞蹈演员的特写镜头,她在舞台上用一种夸张的舞姿表演着。舞台、观众鼓掌的镜头。火车、度假士兵到达火车站的镜头。
画外音:吉姆在战壕里接到了吉尔伯特寄来的包裹。他几次告诉她他要回家度假,可是几次他的假期都被取消了。最后,在1916年春季,他来到巴黎度假一周。
巴黎空旷的街道。一块木招贴板上贴着几张内容完全相同的标语,上面写着:国际公债。一张标语的中近景,然后镜头后移,拉成身穿军大衣的吉姆与吉尔伯特挽着手臂在人行道上行走的镜头。
吉尔伯特:你不必为感谢一个女人给你寄包裹而娶她……我向你保证,一切照旧。
吉姆:如你所愿。虽然如此,我还是有一种感觉,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吉尔伯特:你的朋友朱尔怎么样了?
吉姆:他娶了凯瑟琳,但自从……我就没有他的消息。(停顿)……你知道,吉尔伯特,有时在战壕里,我真担心自己会打死朱尔。
切到战场。一颗炸弹在前景爆炸,紧跟着是一系列德军遭炮击的镜头。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时硝烟弥漫尘土飞扬。镜头在一条战壕内移动,直至朱尔。他坐在一张临时描成的桌边,借着烛光在写信。他身穿军装,钢盔放在桌子上。他大声读信。(声音是德语的,用法文配字幕)
朱尔:凯瑟琳,我亲爱的,我一直想念着你,并不是关心想念你的心灵,因为我已经不再相信它了……我想念的是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你的屁股。我想念的是你的肚子,想念你腹中的婴儿。由于我没有信封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这封信到你手里。我将被派往俄国前线。条件会更艰苦,但我宁可这样,否则我会永远生活在担心杀死吉姆的恐惧之中。热烈地吻你的双唇,我亲爱的。
紧接着是一组炸弹爆炸的镜头。战士们边投掷手榴弹,边爬出战壕。一个小分队跃出战壕,冲向敌阵。机枪开火了。战壕被炮弹击中的中近景。
草丛中,战士们摇动着钢盔,从齐腰深的蒿草中站起……
画外音:朱尔的国家战败了,吉姆的国家赢得了胜利。但真正的胜利是他们都还活着……两个人都活着……
巴黎。凯旋而归的队伍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凯旋门行进,兴高采烈的人群在街上欢呼。
画外音:他们通过中立国传递了这一信息,并象战前一样继续他们的通信联系。
吉姆走上楼梯的中近景。他看来疲惫不堪,精神不振。
画外音:凯瑟琳和朱尔住在莱茵河畔一座瑞士风格的农家尖顶小木屋里。他们的小女儿萨比娜已经出生了。吉姆给朱尔写信:“你怎么着?我也应该结婚吗?我也该有孩子吗?”朱尔来回信中写道:“你自己来看看吧。”
急推成朱尔穿军装的照片,吉姆穿军装的照片。
画外音:凯瑟琳又加了几句邀请他的话,吉姆动身了。事关重大——他边走边考虑,花了很长时间才到了那里。
在下一个场景中,我们看到吉姆沿着可以俯瞰莱茵河的山顶走着。广阔的乡间全景。吉姆在画面右侧的中近景。当他俯视山下的最色时,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跟摇。
画外音:吉姆沿着莱茵河慢慢地旅行着,在好几个镇上停了下来。巴黎日报刊登了他写的关于战后德国的文章。他很想重访他曾浴血奋战过的地方。
一系列吉姆兴致勃勃地去乡村访问的俯拍镜头:军人公墓中,吉姆在一排排白色的十字架中寻找着朋友们的名宇。
画外音:在有些地方,轰炸是那样猛烈,地面上到处是废铁,整块田地都无法耕种。
圣·阿亚德战役的几个闪回镜头。
画外音:这些地方都已变成了公墓。吉姆到这里看看,在十字架上寻找失踪同志的名字……学生们也来这里祭扫墓地。
以下场景从直升飞机上俯拍:一列本地的小火车穿过一片树林,穿越开阔的田野,朝着一个乡村小站驶去。火车进站时,吉姆拎着几件行李,站在火车的踏板上,观看飞驶而过的景色。快速切到凯瑟琳和她的女儿,她大约6岁了。她们站在车站的栏杆后,看着火车慢慢停下来。
画外音:凯瑟琳和她的小女儿在小站的出口处等待吉姆。她那具有生气的眼睛眨动着,充满了惊喜。
火车停下来了。吉姆下车时,镜头快速跟摇。他与凯瑟琳握手,然后俯下身吻了吻萨比娜。
凯瑟琳:你好,吉姆……这是萨比娜。
萨比娜:你好,吉姆先生。
凯瑟琳:走吧!……朱尔急着见你。
吉姆扛着箱子,跟着凯瑟琳和她的女儿走出车站。俯拍三个人的镜头,他们走下公路。
画外音:凯瑟琳低沉的声音在吉姆耳边回荡。对吉姆来说,这就好象是经过了漫长的耽搁之后她到咖啡馆与他会面一样,她是为了他的缘故才着意打扮了一番。她领着吉姆来到他们那座乡土味十足的小木屋前。小木屋四周种着松树,离一片斜坡草地很近。
镜头穿过森林朝小木屋推过来。吉姆已经让萨比娜骑在自己的肩上,凯瑟琳在他身边走着。
另一镜头中,摄影机在他们的位置,一步一步向小屋推近。朱尔走下台阶,匆匆朝吉姆奔去。吉姆放下萨比娜。两个男人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片刻的沉默,热情和友谊在他们之间流动。
朱尔:别人怎么样?
吉姆:别人……噢!你知道……
四个人在房前的平台上。朱尔拎着吉姆的箱子,走在最后。他们来到门口,镜头从侧面跟拍。
朱尔:吉姆,你没什么变化。
吉姆:朱尔,你也没有变。
凯瑟琳:一句话,谁也没有变。
小木屋一扇窗户的内中近景。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几个人走进房间。钟在滴答作响。起居室全景。凯瑟琳摘下帽子。朱尔放下箱子,他坐在一把摇椅上,萨比娜坐在他的膝盖上。朱尔轻轻地摇着。吉姆挨着他们坐下。凯瑟琳忙前忙后,她取来杯子,放在桌子上。凯瑟琳终于坐下了,她递给女儿一个苹果,然后请吉姆喝茶。
吉姆:不,谢谢。
凯瑟琳(对朱尔):你想喝点吗?
朱尔:来点吧。
吉姆请凯瑟琳和朱尔抽烟。
凯瑟琳:不,谢谢。
朱尔:不,谢谢。自从我学会了热爱大自然,便不再抽烟了。
片刻尬尴的沉默。每个人的特写,尔后,三个人在一起的近景。
朱尔:有一个天使经过。
吉姆拿出手表,停了一下。
吉姆:很正常,现在是1点20。天使总是在1点20经过。
朱尔:我从前不知道这件事。
凯瑟琳:我以前也不知道。
又一阵沉默。
吉姆:1点20有,1点40也有。
沉默。朱尔和女儿的特写。
朱尔(笑着):所以你赢了这场战争,你这个坏蛋。
很快摇成吉姆的特写。
吉姆(看着朱尔和他的女儿):你看,朱尔,我应该更想赢得这一切。
急摇成朱尔吻萨比娜的特写。
凯瑟琳看着他们,然后站起身。
凯瑟琳:你一定饿了,咱们吃午饭吧。然后我带你看看房子。
大家都凑到桌前。
凯瑟琳:吉姆,坐这儿,朱尔,坐那儿,……萨比娜,挨着我坐。
两个男人开始谈话。镜头跟拍凯瑟琳,她走进厨房,从女仆手里接过汤钵,返回到桌边。
朱尔(画外):你的新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吉姆(画外):还没写完。为了写这些该死的文章……我考虑了整整一周,然后,周五写了一夜,周六就航空寄走了。你怎么样?
镜头切回到两个男人。朱尔的特写。
朱尔:我被分派写一本关于蜻蜓的书。我在写正文,并解决照片的问题。凯瑟琳在画插图。甚至连萨比娜都在带忙……她和我一起到沼泽地去。(停顿)我打算在花园里修一块人工沼泽。
萨比娜揉眼睛的特写。切回到朱尔的特写。
朱尔:也许有一天我会重新搞文学,写一本爱情小说——以昆虫为主人公。我有个过于专门化的坏习惯。你的才能发挥得很充分,吉姆,我羡慕你。
吉姆:噢,我!我是个失败者。我那点有限的知认是从老师阿尔伯特·索菲尔那儿来的。“你想成为什么人?”他问我。——外交官——“你有钱吗?”——没有——“你知道哪个著名的或杰出的姓,可以合法地加到你自己的姓上吗?”——不知道——“那么就忘了外交官的事吧。”——那我该干什么呢?——“寻找罕见的事吧。”——那也不是一种职业呀!——“眼下还不是种职业。旅行、写作、翻译……干什么都可以糊口。现在就开始吧,专业旅游还是很有前途的。法国人被束缚在自己的边界线内已经太久了。你一定会发现有些报纸肯为你的短途游览付款的。”
朱尔的特写,他转向凯瑟琳。镜头急摇至凯瑟琳特写。
凯瑟琳:朱尔认为你前途无量。我也这样认为,尽管我没有说你的事业一定会惊人。
切到朱尔的卧室。镜头在房间内向右摇,停在吉姆和凯瑟琳身上。
凯瑟琳:这是朱尔工作和睡觉的地方。我们的生活象修道院一样。朱尔写他的书,追赶他的昆虫和所有其它小生物。玛蒂尔德是附近一个农夫的女儿,你已经见过她了。她帮助我们干家务活儿,照看萨比娜。
吉姆和凯瑟琳站在楼梯平台上。凯瑟琳打开门。
凯瑟琳:我的卧室。
切到吉姆和凯瑟琳在房间中央的镜头。吉姆四下打量,他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切成这张照片的特写。一个青年男子头带假发,怪模怪样,很象莫扎特。
吉姆:是朱尔吧!
凯瑟琳:是他……朱尔的父亲十分喜爱莫扎特。有一天,他把朱尔打扮成莫扎特的模样。
凯瑟琳充满深情地笑笑,然后和吉姆走上阳台。切成从外面拍的小木屋的镜头。
凯瑟琳:这是阳台。
切回到两个人的镜头。凯瑟琳用手指点着,镜头随她的视线推向田野。
凯瑟琳(画外):下面就是那家小客栈,你今夜就在那儿休息。一会儿朱尔会带你去的。
仰拍阳台的镜头。镜头向下摇成萨比娜和朱尔在玩马的游戏。她跟在他后面小跑,而他则装成一匹马。他们在房前的空地上绕着圈子。这时,凯瑟琳和吉姆走出小木屋,朝他们走来。吉姆抱起萨比娜,把她扔给朱尔,朱尔又把她扔给凯瑟琳。然后四个人高兴地朝下面的草地走去。萨比娜绊了一下,摔倒了。吉姆冲过去把她扶起来……他们继续经前走。几个人来到草地上,萨比娜坐在吉姆的肩上,两个人的特写。他把她放在地上,用胳膊搂着她,两人沿着长满草的斜坡滚下去,欢闹地笑着。小木屋的全景。……几个人在乡间散步。这一场景慢慢化入屋前空地上桌子的镜头,朱尔与吉姆坐在那儿玩多米诺骨牌。
画外音:朱尔与吉姆继续进行他们那场曾被战争打断了的伟大谈话。他们向对方介绍了在战争中的经历……(停顿)……朱尔避免谈及他的家庭生活。凯瑟琳对他既和气又严厉,可吉姆却感到一切都不那么如意。
镜头从两个男人玩牌的桌子移向正在织毛衣的凯瑟琳和她身边的萨比娜。然后又向后拉,现出前景中的两个男人。过了一会儿,凯瑟琳放下毛衣,俯身吻了一下萨比娜。
凯瑟琳:该睡觉了,船员,跳蚤饿了。(她抱起孩子)又有一只小跳蚤,一只可爱的小跳蚤。(转向吉姆)晚安,吉姆,明天早晨见。
四个人站在楼梯的平台顶。凯瑟琳扛着萨比娜,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镜头停在朱尔身上,他揽住吉姆的肩,指了指另一扇门。
朱尔:我想跟你谈谈。
两个男人走进了朱尔的卧室兼书房。
朱尔:你觉得凯瑟琳怎么样?
吉姆:结婚、当母亲看来毁了她。她看来有些象只蚂炸,……可又有些象只蚂蚁。
朱尔:你信不信……当然了,她给这所房子带来了秩序、和谐,……但是,当万事如意的时候,她就开始感到不满了。她的态度变了,结果,她干什么事都牢骚满腹。
吉姆:这我想到了。拿破仑也是如此。
朱尔:她声称这个世界是荒谬的,人可以不时地说点谎话,而且她事先就祈求上苍,求得他的原谅。毫无疑问,她将得到上帝的认可……(朱尔站起身)吉姆,我怕她会离开我们。
吉姆(惊讶地):那不可能。
朱尔: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已走过一次了,走了六个月。我以为她永远不会回来了。我能感到她又要走了。你知道,吉姆,……她已不再完全是我的妻子了。她有了情人,仅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在我们新婚之夜……作为向她的独身生活告别的姿态,……也是向我做过的什么事复仇,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不是她需要的那种男人,她也不是那种可以忍受的女人。为了我自己,我得习惯于她时不时对我不忠的事实……可我无法忍受她离开我。
朱尔站起身,走到窗前。吉姆大吃一惊,对他刚才听到的事感到困惑,他机械地跟着朱尔走到窗前。
朱尔:然后就是阿尔伯特。
吉姆:啊,就是那个发现雕像的歌唱家?
朱尔:是他。如果你记得,我们是通过他才认识她的。
小木屋。夜。从外面看到朱尔与吉姆靠在窗台上。
朱尔:战争中他负了伤,在附近一个村子里疗养。凯瑟琳鼓励他,给他一些希望。他在这方面很在行……他跟我谈话很坦白。他想娶她,把女儿也带走。我没有责备她,我没有责备她或是阿尔伯特。我不断地放弃我对她的要求,放弃我想得到的一切。
镜头慢慢摇过森林。
吉姆(画外):她不会离开你的,因为她爱你,你清心寡欲。
朱尔:正常情况下,她温和可爱,心地善良,但如果她感到她没有受到足够的赏识,她就变得很可怕,她会突然地、凶暴地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停顿)听那只蟋蟀在歌唱;那是一种鼹鼠……
淡出。
一片树林的田园景色。可以看到远处的小木屋。吉姆的脸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一扇窗户后面的特写。
画外音:从客栈的房间,吉姆可以看到小木屋。凯瑟琳在那儿,她是那座房子容光焕发的女皇,她随时都准备飞去。吉姆对此并不感到惊奇。他记起了朱尔和泰雷兹、露易丝,及其他女人时犯的错误。(吉姆在小客栈的房间里,他朝床边走去,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开始脱衣服)他知道,凯瑟琳的欲望极强。吉姆对朱尔充满哀怜之情,可他又觉得不能边责凯瑟琳。她可以象以前跳进塞纳河一样跳到其他男人的怀里……那所房子好象被一根细线吊在空中。(停顿)第二周开始了。
淡出。
晚上。小木屋的起居室里,吉姆和凯瑟琳都在读书。朱尔抱着萨比娜坐在摇椅上。凯瑟琳的中近景,她抬起头,摘下眼镜,揉揉鼻梁。
凯瑟琳:萨比娜,我想你该道晚安了。
萨比娜拿过妈妈的眼镜,戴上。
萨比娜的特写。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她在模仿妈妈。
萨比娜:好的,妈妈。
她从爸爸的膝上滑下,走到吉姆身边,吻他。
萨比娜:晚安,吉姆。
凯瑟琳领着萨比娜朝门口走去。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凯瑟琳:吉姆,一会儿我需要跟你谈谈。你没事吧?
吉姆朝朱尔投去疑虑的目光。
镜头反打成朱尔的特写,他以默许的目光答复。吉姆转向凯瑟琳。
吉姆:当然没事。
凯瑟琳和女儿走出房间。俯拍凯瑟琳走上楼梯的镜头。
起居室里,朱尔依然坐在摇椅上,吉姆坐在他身边。
朱尔:你会注意到,由于两种语言没有相同的性,它们就不可能有同样的意义。在德语里,战争、死亡、月亮,都是阳性,而太阳和爱是阴性。生活是中性。
吉姆:生活?是中性?这可是个很好的概念,也非常合乎逻辑。
凯瑟琳关上卧室的门,慢慢走下楼梯,倾听着吉姆的谈话。
吉姆(画外):法语也一样。战争持续得越久,女人的裙子就越短。每次士兵回家度假,都要吵架。他们认为妻子把他们当傻瓜。
凯瑟琳走进起研室,关上门,坐下。
吉姆:真正的原因是布匹越来越缺乏。
凯瑟琳:在城里,情况也是这样。妇女们剪掉头发,这样她们就可以在工厂里工作,在机器和传送带之间干活。
朱尔:哎,我说吉姆,你该学会品尝德国啤酒了。
凯瑟琳:吉姆象我一样,他是法国人,他恨本不在乎德国啤酒。
吉姆:没关系。
凯瑟琳:什么?无论在欧洲,还是在全世界,法国的酒类都是最丰富的。噢,我不知道有波尔多产的葡萄酒:拉菲特城堡牌、马尔各城堡牌、伊盖姆城堡牌、福龙德纳克城堡、圣埃米利安牌、圣朱利安牌、“两海之间”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此外还有……等一下,还有果园葡萄酒,勃艮地产的各种葡萄酒:勃艮地牌、肖伯廷牌、博恩牌、波玛德牌、夏布利白葡萄酒、蒙特拉恩牌、沃尔尼牌,还有博若莱地区产的葡萄酒:普利福塞牌、普利洛什牌、木林厄旺牌、弗朗里牌、摩岸牌、布贾利牌、圣爱牌……
朱尔:我们的目光被慢慢滚下楼梯的迫击炮弹吸引住,还有三级了,只有两级了,每个人都卧倒。
凯瑟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她又转向吉姆。
凯瑟琳(轻声地对吉姆):抓住我!
她打开门跑出去。吉姆站起身,追赶她。
小木屋外。天很黑。凯瑟琳已经跑进树林。吉姆跟在后面。终于,他抓住了她。她靠在一棵树上,喘息着。
凯瑟琳:你想知道什

 7 ) 《朱尔与吉姆》观后小结

早已闻名的好片,的确货真价实。形式主义大师的片子总是能吊起我的胃口。很多方面都让我从中有所收获。特吕弗在构图上采用了三角形构图来表现两男一女的关系,他把心理距离转化为物理距离在同一画面中呈现,恰到好处。音乐也是起伏分明,有效地烘托了人物内心的情感冲突。让我看着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那个“引火自焚”的隐喻,提前暗示了影片的结局;另一处是有关法国五月风暴期间无政府主义的引喻,特吕弗在这里并没有拿政治运动说事,而是借此来比喻女人对自由的放纵。朱尔与吉姆应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情感的迷惑,相信每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都会有其两面性,有时候会是内向、温雅、专一的“朱尔”,而有时候又会是洒脱、不羁、理性的“吉姆”。至少对此,我便是“朱尔与吉姆”。

 8 ) 革命永无止境

“你说:我爱你,我说,留下来。我几乎要说:占有我,你却说走吧。” ——特吕弗《朱尔与吉姆》 “吻你爱人的时候,枪不要离手。” ——68法国学运的宣传口号 “Where is the father?” ——特吕弗《四百击》 一场顽固的革命,就好像疯狂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1871年9月,一个眼神迷离、桀骜不逊的瘦弱青年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巴黎。公社刚刚失败的压抑气氛笼罩在巴黎的上空。这个青年背着一堆诗稿和几十个苏,踏着尚未风干的血迹,拜访了刚刚结束放荡生活并步入美满婚姻的大诗人魏尔伦。他向魏尔伦一首接一首朗读自己辉煌的作品,讲述自己几个月前在公社与不同的男社员的鸡奸生活。两人在酒馆喝得烂醉如泥,辱骂所有装逼作家,颂扬革命,为公社的遇难者举杯。两年后,魏尔伦向这个天才青年疯狂的开了一枪,凝结着痛苦的爱的子弹射入了青年人枯瘦的手掌。十八年后,这位青年流浪到非洲沙漠的尽头,凄苦而潇洒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名字就叫阿尔蒂尔•兰波——之后一个世纪的时间足以证明,这个诗歌“通灵者”实现了他儿时的语言:“发明了元音的颜色。”在王以培先生的译本中,我们最能看到诗人当年面对革命的失败是何等愤怒: “仰望苍天,——对我们来说天太小了,/我们将炽热而爆裂,我们将双膝下跪!/仰望苍天,——我回到了人群之中,/回到恐怖而伟大的贱民当中,他们在肮脏的大街上推动着你们那些老式大炮:/当我们死去,我们会将大街清扫干净!/如果面对我们的呐喊与复仇,/老国王的金爪牙胆敢在法兰西/调集他们那些张牙舞爪的军队,/那好吧,你们都到齐了?——妈的,对准这群狗,开炮!” 革命如果只是一时的狂热,那叫不负责任;革命如果是一辈子的狂热,那叫精神病;在一时的狂热之后,将革命精神融入一辈子的隐忍与妥协、反叛与抗争、担当与坚持之中,才是真正伟大的革命者,才是真正的爷们儿。 就在巴黎公社失败之后的第九十七个年头,公社奇迹般地在一夜之间复活了。1968年的狂热已然不仅仅是一个历史概念,它早已成为一个深刻的政治与文化概念浸入了其后的社会演进与思想书写之中。坊间出版的各种有关68的书籍里,尤以《法国1968:终结的开始》一书最为精彩。两位作者每天位于风暴的中心,他们在第一时间进行的关于运动进展的报道与分析,现场感极强,文辞激扬,又极具深度,让读者身临其境。既然是“革命”,首先展现给我们的就是每一个狂热的细节。我们可以在这本书中看到贫穷的学生对富人阶层是如何不满,对机器化的教育体制是如何无法忍受;我们可以看到一旦狂热到来,“满满一个银河系的诗人”是如何诞生;我们可以看到工人面对现代性异化的一面是如何进行的反抗——当然是在狂热的大环境下,这种反抗面对高度精细分工的现代物质生产体制又是何等的软弱无力,等等等等。现代社会碎片化的个体一朝成了“主人翁”,却发现自己成就任何事情的能力都没有。而“一旦国民议会变成八卦的地方,所有八卦的地方就变成国民议会”。如果说1871年的公社败于外部敌对势力的镇压,那么诞生于现代理性社会的1968公社则注定是内部分崩离析的宿命。“真理是一出让人笑不出来的深刻喜剧,因为它和历史中的悲剧只是一线之隔。”革命在狂热中结束后,接下来就要面对无情的熵递增的命运。 然而,狂热的结束,意味着革命作为一种情绪的开始。集体的政治运动分崩离析了,一切的收获与损失,一切的快乐、沮丧与痛苦,从此全部落到了个体的肩头,在个体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他是否有能力背着这个负担一直走下去?他将为自己尽头的墓碑作一个见证。只有在个体存在意义上的革命,才是真正艺术的,才是真正美的。就在这场“终结的开始”的九年以前,在同一个国度爆发了另一场震惊世界的革命,它发生于艺术领域,影响却极为广泛,甚至与68革命的发生都有着很大的联系。这就是法国电影史上的“新浪潮运动”。将革命意识从集体事件转化为个体的担当,电影——作为情感冲击力最大的一种艺术形式——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新浪潮中的两位主干将戈达尔与特吕弗,若从知识分子立场上述及对政治介入的直接性,戈达尔自然是这场革命的旗帜;但若论及情感深度与影响的深远性,特吕弗则是法国新浪潮的灵魂。特吕弗不幸的童年与坎坷的少年经历并未抹灭他那抚媚的双眼,迷人的微笑与对世界细腻的爱。新浪潮来势凶猛,去得却也迅速,就在新浪潮已然势微的1962年,特吕弗却推出了电影史上或许是最浪漫的一部电影:《朱尔与吉姆》。它与革命毫无关系,然而其田园牧歌般感伤的爱情故事,或许象征了存在面对革命的宿命。 朱尔是一个老实敦厚的德国青年,而吉姆是一个浪漫不羁的法国青年。两人都挚爱文学艺术,相互引为知己。影片的开始是一系列欢快的镜头和音乐,一个壮如口猪的青年人一边在墙上刷着“打到一切”的革命口号,一边不时在身旁的女朋友身上获得力量。一如智利诗人聂鲁达所言:“这世上最能令我产生激情的两件东西,一是革命,一是爱情。”这个女孩亦是一生在爱情中寻求冒险和刺激,她甩掉这个胖革命青年,跳上了朱尔与吉姆的马车。在朱尔的房间,有一样东西在片中出现了若干次,即一个计时的沙漏。沙漏漏完,一切游戏结束。宿命的哀愁第一次现出痕迹。女孩名叫凯瑟琳,她在野营前拿出一瓶硫酸,说“这硫酸是用来泼撒谎男人眼睛的”,并将它倒入水槽,咝咝的浓烟预示着三人间情感的波澜起伏与最终的惨烈。战争爆发,两个好朋友成为了各自敌对的阵营的一分子。幸好二人未在战场上相遇。战后吉姆拜访已与凯瑟琳结婚的朱尔,却发现天性冒险的凯瑟琳不堪忍受婚姻的束缚,与很多男性私通,令朱尔彻底失望。吉姆的长住使他与凯瑟琳产生了感情,朱尔希望吉姆与凯瑟琳结婚,以便三人能继续过着和谐欢乐的日子。然而已婚的吉姆不得不徘徊于巴黎的老婆与乡间的凯瑟琳之间。每一次的相逢都导致离别,每一次的离别又都紧绷着下次的相逢。最后,在终生冒险中体验了真爱的惨痛的凯瑟琳,灿烂的笑着,把载着吉姆的车开进河中自杀。朱尔看着两个人的骨灰,终于解脱了。朱尔与吉姆“两人的友谊是爱情无法比拟的,他们在琐事中寻找乐趣,不因相悖而不悦,从一开始他们便被唤作唐吉诃德主仆。”反映友谊、爱情与革命的电影太多,比如贝尔托鲁奇的《1900》、《梦想家》,比如塞尔乔•莱昂内的《革命往事》,然而恰恰是这样一部表面与革命无涉的爱情电影,因为它以一种极致细腻的形式展示了感情的宿命,你可以将它看成是一部表现存在与革命的电影——如果革命是一种生命情结,是一种面对人世种种界限的存在的重负的话。 本文开端的引用语即是影片开场的话外音。我想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与政治历史纠缠不清的革命了。革命的核心诉求是控制历史,68年的一句口号就是“最棒的人就是在当下活出将来,颠倒痴狂一切为将来。”然而历史的命运就像这个凯瑟琳一般,亦喜好冒险,在不断的情感伤害、反复的离别与相聚中为朱尔与吉姆心中的爱恋增加越来越重的砝码。然而惟有这些沉重的砝码,才为革命赋予了建设性的、持久的价值。影片中的朱尔对吉姆说:“德文里,战争、死亡、月亮均属阳性,而太阳与爱情却属阴性,然而,生命是无性的。”如果也要为“革命”定一个词性的话,我认为它既是阳性的,也是阴性的。当它作为一种集体性事件,作为一种狂热的氛围出现的时候,它是阳性的;当它作为个体默默坚持的一种立场,作为为了一种崇高的生命价值而进行的不为人知的妥协与反抗之时,它是阴性的,或者说是女性的,只有女性才会在一堆被破坏成废墟的世界上默默进行着添砖加瓦的建设性工作,向着一种不可能的虚无一点点接近。阳性与阴性,缺一不可。没有适时的阳性,阴性的革命者的微弱火种终会熄灭;没有沉默的阴性,阳性的狂热只能带来破坏。然而不管是阳性还是阴性,生命都是残酷的,也就是“无性的”。 特吕弗从记事起便是个私生子,他几乎一生都不知道他的生身父亲是谁。在他的招牌电影《四百击》中,有一个情节是在一堂英语课上,英语老师通过让他的学生反复诵读一个句子来解决英语的发音难题,这个句子就是:“Where is the father?”68年的革命运动,也许正是在这个缺乏整一视野的碎片化世界上,进行的一场激进的精神寻父之旅,尽管这个旅程注定是没有终点的。七十年代以后的一大批法国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如福轲、利奥塔、鲍德里亚等人所进行的与68持续不断的拷问式对话,正是这种“革命”精神的理性延续。我们今天依旧走在这条寻父的旅途上。家世与童年的不幸,让我们看见特吕弗抚媚的双眼中暗含的一丝忧郁,而他的电影亦是在抚媚的节奏中表达了对这个冰冷的社会的讽刺。他的作品要么细腻的表现了情感走到极致的悲剧,如《柔肤》、《朱尔与吉姆》、《枪击钢琴师》等等,要么以一种戏谑的旋律鞭挞这个社会的残酷与阴冷,如《四百击》、《偷吻》、《象我这样美丽的女子》等等。但正如特吕弗自己所言:“生活可以艰苦,但也很美妙……时光飞逝,不久你们也会有孩子。如果你们爱他们,他们也会爱你们……那是生活,每个人都需要被爱。”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历经不幸,但却在艰难的体验着爱。他通过自己的作品表达了对人性的关怀——这种关怀的细致入微是“造反有理”的戈达尔无法做到的。沈语冰先生说道:“(特吕弗)跟与他一起出道的同伙们(特别是戈达尔之流)不同,宽泛的讲,也与法国左倾知识分子的主流不同,他是并且只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他并不认为革命就能一劳永逸的结束人性的阴暗面。相反,他着力于描写人性的光明面,并跟他的精神导师巴赞与雷诺阿一样,诉诸人类的同情心、温柔情感与幽默。”他站在一切不可欲的事物的对立面,却又对处于其中的每一个孤独无助的个体感同身受,实在令人心颤。有时知识是冰冷的,没受过几年正统教育的特吕弗的心却如此炽烈。他配得上一个真正伟大的革命者的称号——如果将“革命”的意义如我前述般拓展。 聂鲁达在自传中说:“孤独和人群将仍然是当代诗人的基本责任……我是绝大多数的一部分,是人类这棵巨树上的又一片叶子……从生活的巨潮中,从同时注视我的千百双眼睛的温柔视线中,我学会了更多东西。这种信息可能不会传达到所有的诗人,但是听到的人就会把他记在心里,就会在自己的作品中加以发挥。”这是何等博大的革命胸怀!我们不妨再将革命者分成两类:政治家性质的和诗人性质的——愚众除外。政治家革命者擅长组织,权力欲旺盛,自信,或许能力很强,但使这种人真正狂热的不是革命理想,不是精神寻父,而是权力,是控制欲;而诗人革命者具有浪漫主义与忧患意识,沉浸于美与苦难中不能自拔,或许他们也会与现实妥协,但他们的“推翻”却是最彻底的,他们的悲剧情结也是根深蒂固的。他们的缺点也许是软弱,但软弱得凄美——甚至壮美。就像《朱尔与吉姆》中最后开向河中的汽车!就像《革命往事》结尾拉弦自爆的革命家!他们最有可能在尔虞我诈的革命实践中保持良知,未来的希望依旧只能寄托在他们身上。 68的狂热虽然结束,然而革命永无止境。只要人的精神永远作为制度束缚与肉体束缚的对立面存在,只要你的心依旧要为生命中某些情感经历狂热地颤栗,只要你还在为了证明一种生活的价值而坚持抗争,革命就永无止境——无论思想还是行动。在革命的阳刚与阴柔中,生命所呈现的张力,有如晚霞般抚媚。

 短评

近乎荒诞的三角关系,但我们丝毫不觉得虚伪,丑恶,淫秽,非道德。为什么?因为世俗才是虚伪,丑恶,淫秽,非道德的。追求真爱的人无罪无畏。

7分钟前
  • 荒也
  • 推荐

新浪潮早期的女性角色全都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神秘色彩,因为她们代表了男导演对于女人的理解无能。

11分钟前
  • brennteiskalt
  • 还行

我们只是无法把握彼此的爱的零点与沸点

14分钟前
  • A-sun*
  • 还行

《茫茫黑夜漫游》中的马德隆姑娘枪杀了罗班松之后跳下车去,与朱尔和吉姆中的凯瑟琳一样凛然,驾车载着爱人走向死亡。以及,巴黎野玫瑰。文艺作品中,你不爱我毋宁死。过不完美的生活毋宁死,不要苟且度日,不要在让步中度日。

19分钟前
  • nadja
  • 力荐

你遇到过的女人太少,我见识过的男人太多,平衡一下,也许可以成为一对~

24分钟前
  • 飘來飘走的甜蜜
  • 力荐

她可以因为你们对女人狭隘的偏见而纵身一跃,不畏世俗只跟爱的人在一起。她确实绝情,只有你不为我伤心时我才伤心,所以从始至终凯瑟琳都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自己那份爱情。爱情只属于女人,男人只是附属品。

25分钟前
  • 后自愈
  • 推荐

越来越讨厌这个导演和这个电影,迂腐透顶

28分钟前
  • hitlike
  • 很差

说实话,看的第一部新浪潮王将特吕弗的经典,感觉不咋的。也不过就是几个定格和fast zoom,故事虽然女权,但并不像是特吕弗的本意。反正看完我特烦这个女的,自私任性善变不负责任,可能是演得好我才这么烦她。但是要说从她的身上体会出生命的活力,恕不奉陪。反正我对所有爱情片的看法基点就是负数,原谅我对爱情这个东西的微弱兴趣。整个片子让我感觉最好的大概就是女主角女扮男装走在街上的那一两分钟镜头。后来Six Pence None Richer把这部电影的经典镜头翻拍成他们大红大紫的"Kiss Me“那首歌的原版MT

32分钟前
  • 思阳
  • 还行

他們愛的其實是她所象徵的自由。可到了最後,Jules竟然因為離開她、Jim也因為她離開而如釋重負,重拾自由。多麼諷刺,多麼可悲。這多半是因為她雖然不接受任何束縛,卻沒有主心骨,沒了束縛就無法自立,必須通過對他人的愛縛,自我才得到支撐。兩位男士如弱柳柔荑,甘受纏縛,愛之適足以害之。

35分钟前
  • Reader
  • 还行

这是世间最伟大的3P电影。特吕弗拍这本原本不太可拍的小说,可以作为文学改编的典范案例。罗歇原著枝蔓之处大刀阔斧地砍掉,却又在原本故事大纲似的原著基础上编写饱含细节的对白。场面镜头为主,对话场面非常用心,定格及变焦都很精彩。尤为难得的是老电影片段的插入。

40分钟前
  • 胤祥
  • 力荐

天呐朱勒,我不相信会有人可以这样爱人。让我们把自由推向极致,看看会怎样吧。原来在极致的自由中,每个人都不自由。

42分钟前
  • 亚比煞
  • 推荐

这是我所见过最深的爱和依恋的一种,它不是一对一的关系,它是一段属于三个人之间的爱,那种不停留于性爱与占有的关系,它是一种游移活动的生命体本身,一直在寻找最适合的寄居体。而他们,所作出的种种选择,都只是出于追随爱这种生物本身。

43分钟前
  • 时以星
  • 力荐

特吕弗把快乐拍得那么快乐,悲伤拍得那么悲伤,绝望拍得那么绝望。每个人都无法放手的爱情注定会是劫难。音乐好。

44分钟前
  • 米粒
  • 推荐

她不特别漂亮、聪明或真挚,但她是个真女人。而她,是我们都爱的女人… -You told me"I love you" -I said"wait" -I almost said"Yes" -You said"Go"

49分钟前
  • 影志
  • 力荐

原谅我,首先是对这种以女性为主游离在两个男性之间故事向来嗤之以鼻,其次,特吕弗也好戈达尔也好,对于新浪潮,我的审美是无法接受的,再者这种文艺电影已无法调动内心的内啡肽和荷尔蒙,所以,文艺电影要少看,要精看,因为会产生疲劳。

50分钟前
  • Fleurs.哼哼
  • 还行

或许正如特吕弗说的那样 在爱情方面 姑娘们都是专业人士 而男士们都只是业余爱好者罢了

52分钟前
  • RIVERSDIARY
  • 推荐

在这部电影中,特吕弗不喜欢拖泥带水,人物介绍和一些过渡情节都是用快速剪辑代替,对于三人之间情感变数的描写则放慢了节奏,凯瑟琳驾车自杀也没有传统制作中那样过多的铺垫和刻画。总体来说,是一种“新浪潮式”的观影经验。

55分钟前
  • 24格
  • 推荐

三种爱情观,祖代表着绝对的忠诚,我爱你,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占代表着爱情中的理性,我爱你,但我会做最正确的决定。凯瑟琳代表着爱情中的欲望,我要爱、要自由,我可以爱很多人,每一次我都是全心投入的。若你不爱我,我宁可选择死亡。法国电影里的三人行真迷人,好多台词都好喜欢。“我最爱你的地方是你的后颈,因为那是你唯一看不见我在看你的地方。”

57分钟前
  • 老虎
  • 推荐

特吕弗代表作,也是他最有反叛精神的新浪潮作品。①"两男一女三人行"经典,超越道德,自由,狂野,宽容,暧昧的关系,仿若乌托邦;②文学性的大段旁白,对爱情的探讨深邃,隽永;③形式上大胆随性,快节奏剪辑,跳切与纪实性长镜头相结合,对定格,画面分切的独特运用;④我们玩弄生命的泉源,却失败了。(9.0/10)

60分钟前
  • 冰红深蓝
  • 力荐

我最喜歡你的頸背/唯一看不見我在看你的部位

1小时前
  • Beth Lau
  • 还行

返回首页返回顶部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